孙成岩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再次回到这个审讯室，只不过这次没有戴上手铐。他现在紧张得手指头都快扭在一起了。
高梁和李永秋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似乎不如以前默契，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审讯。
李永秋在心里嘀咕：不是不知道怎么进行审讯，只是这起案件着实自己有些费心力。案件本身并没有多么的离奇，但是侦查的过程中，很多细节在反复出现矛盾和冲突，让自己在厘清案件过程中也产生了一定的挫败感。
高梁拍了拍李永秋，示意他开始记一下笔录，而自己则终于开口：“老孙，咱俩可说好了，你别再瞒着了，有什么事就实打实的说出来吧！毕竟你替你儿子瞒不了多久。”
孙成岩看着高梁，心里悲叹：这个年轻人比自己的儿子大上几岁，像什么都看得很透似的。其实，自己也并非想要瞒着他，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梁换了一副口吻，表现得有些不耐烦，“行了，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别再掖着藏着了，别给我们添乱了！等我们把事实查清楚，如果能有给你儿子减刑的情节，我们也不是不讲人情的。”
孙成岩心里虽然不敢相信，但现在唯一的希望也就在警察的身上了。换句话说，自己的老伴和女儿都丧命了，如果不查清楚他们的死因，自己在死后又怎么对得起她们？
“好，我说！出事那天早晨，我老早就离开了家里，去市场出摊。最近小凤的婚事让我们全家人都挺上火，我也不想让她嫁给老迟家的小子，啥原因你们都知道了。我还得给她找户人家呀！可是，我老伴的性格，大伙也都知道，小凤很难找到好人家。所以，我就想多给小凤添些嫁妆。还有，儿媳妇也快生了，家里没有多少钱，儿子这些年也没挣到钱，所以全靠我一个人撑着。我希望趁着能干活，就多赚点儿钱，让家里过的好一些。”
高梁听到这里，觉得孙成岩虽然年轻不老实，但老了也背了一身儿女债。
孙成岩继续说：“我一般都是早晨出摊，差不多吃了午饭以后收摊。那天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我的儿媳妇隋庆余就来找我，说儿子孙旺峰和他妈吵起来了，让我回家劝一劝。我着实吓了一跳！
“他们娘俩的关系其实还算挺好。小凤不是我老伴亲生的，大峰还是她亲生的，而且我老伴那个人还挺重男轻女，对大峰真的好。所以，我猜娘俩儿吵起来，八成也是为了钱。我就着急回家去劝劝他们。这时候，儿媳妇告诉我，她和大峰到家里的时候看见了迟伟明。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这可不好了！大峰回去跟他妈吵架，而伟明又跑到我们家，这不是打成一团了吗？吓得我赶紧让儿媳妇帮忙看着摊子，我去回家看一看！万一真是打到不可开交，我这个老爷子还能说上几句话，儿媳妇挺着大肚子回去多危险啊！
“可是我走到家里，家里却静悄悄的。我一进屋，就看见我老伴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后脑勺上全是血，一只耳朵飞到了一边，身上还有一把刀。那场景吓得我赶紧把那刀拿起来。”
高梁有些不明白，“你把刀拿起来做什么？”
孙成岩解释道：“我想很有可能是我儿子杀人了。我看电视剧里总演杀人的时候，你们警察会查指纹；我怕你们查到指纹，我就把刀上的痕迹都擦掉了；我还想把老伴拖走，让你们找不出来，可是我后来一想，这人也有可能是迟伟明杀的，那就不关我家的事了，我又是何苦呢？”
高梁和李永秋都沉默了。孙成岩做了这么多事，目的就是把自己家的人撇清楚，这么想倒也不过分。
“想到这里，我就拎着刀出去找迟伟明，没想到和你们迎面撞上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孙成岩语气委屈起来，“说真的，我是真不知道我老伴是谁杀的！我记得，那天我儿媳妇和我儿子又一起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俩啥时候又凑到一块儿去了……这中间的事乱糟糟，我是真不知道，我现在就知道一件事，我老伴儿死了！你们还告诉我，我闺女也死了，我怎么这么惨？！”
高梁看了一眼李永秋，李永秋看了一眼高梁。
孙成岩说的话，听起来不像假的，而且过程也合理——人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真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
如此看来，杀人最大的可能依然是孙旺峰；他咬紧牙关，不肯讲出当时的过程，那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隋庆余了。
高梁有些坏心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孙，你觉得你老伴知不知道孙友凤的真实身份？如果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孙友凤态度那么差？如果她知道，为什么又想要孙友凤嫁到老迟家？你想没想过你老伴的心态？”
孙成岩愣了好一会儿，手捂住头，“我早就察觉她的不对劲！所以，当时那情景我真的是觉得我自己脑子一蒙就杀了人！”
高梁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尸体作为的痕迹被破坏的那么严重——孙成岩曾经试图将尸体挪走，可是在他犹豫之中又错过了时机。
这时候，高梁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技术中队的座机，赶忙接了起来，“立伟，你那边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你着什么急呀？物证是今天取得的，你就想有发现，哪有那么快？我是想跟你说，现在化验箱已经启动了，我跟东升就回家了。等到明天早晨，我们会来看结果。我觉得新物证大概率应该是死者的。因为从我们提取死者的头发长度、发质以及颜色，都和你们在现场最后找到的物证是差不多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们，现在所有的物证就像一盘散沙，很难串联起来案发时候的事实。我认为，还是需要罪犯的口供把物证进行一个串联和整理，这就是你们的事了！”
“好，我明白了，你放心吧！”高梁挂断了电话，抬眼望着孙成岩，“你知道，你女儿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