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惊愁·五

泷叶接下了任务。他四处打探关于慕珍意这个人的消息,在飓风堂已记录在案的书卷中没有找到,他便冒险去到九生门的地界打探,依旧无果。九生门中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很快,半月的时间过去了,他仍然毫无头绪,但既然东方玉临让他来探消息,那慕珍意这个人就应当是存在的。

于是,泷叶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想着先去绿门。可是,东方玉临只跟他说了去“九生门,狸湾岛”,可却没有告诉他去往那里的路。

这次的任务让泷叶第一次有了一筹莫展的苦恼。东方玉临只给了他半年的时间,莫说是半年,在一点苗头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算再多给他半年,这个任务也不可能完成。

泷叶在梅江躲着观察了五天,他想着总能在这里探到些消息吧,但结果可想而知,他天真了,这五天白白浪费,中间他就没有看到可疑之人出现。

他离开了,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够知晓慕珍意这个人在何处的情势之下,泷叶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去往上潭。就是在去上潭的途中,他遇到了绿门弟子徽者。

起初,他也不知道徽者一行人就是绿门人,是他们做的一些事情让他产生了怀疑。

为了弄明白自己心中的疑虑,泷叶跟了他们一路。徽者他们的行迹不算鬼祟,但也谈不上光明磊落。其实不管他们这一行人到底有什么秘事,泷叶也找不出能够直接证明他们就是绿门门生的证据。

他是偶然之间听到了徽者说出的“慕珍意”这三个字,才定下心来。

泷叶想,终于等到了,居然是在偷听那一群人谈话的情境之下。

他听到其中一名弟子说,“这是什么任务!又乱又烦,我们都出来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完。”

另一名弟子接着话说:“是啊,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狸湾。”

“这样的任务怕是被其他几门的门生挑完之后剩下的!”

“是是是,我也觉得,什么好处都落不到我们头上来。”

旁边的弟子一个一个的接起话来,一个个的都义愤填膺,恨不得跑到害他们到这般田地的人面前大骂几句。

“够了够了!”徽者被他们说得烦了,脸色很不好看,声音也压着气,“之前你们哪个不是天天想着出狸湾,说慕珍意将你们困在岛上就像看管犯人一样。这下好不容易捡到了任务,能够出来见见世面,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徽者!她慕珍意被其他门主讨厌,干嘛还要波及我们这些门生。你看看我们这是接的什么任务嘛!她不但不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叫你别说了!”徽者插着腰,脸被气得红红的,不知道是被这个任务气到,还是这些弟子的不争气让她有心无力。虽然她的本事也不大,但好歹也是一个院的主人,她也是要有所考虑的。

“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但麻烦你们还是静下心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把任务做好才是正经事!”她安抚着那些弟子,接着又说:“若是真的有什么意见,还是等慕珍意回门再说吧。可别到时候又不敢啊!”

听到这儿,那些弟子立即蔫了下来,一言不发,各自回到自己刚刚坐下的地方。

徽者看到后也无言甚久,不用说这一次又是她去找慕珍意,可她真的不喜欢慕珍意,每次见她,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生人勿扰的模样,她都烦死了!

泷叶跟了徽者一行人七八天,总算是弄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徽者虽然进绿门不久,但很受门生的欢迎。他想,若是要去到狸湾,便要靠她了。

泷叶寻了一件绿门新入门弟子的衣服,这对他来说很容易。他瞧准时机救下了被困的徽者,果然如他之前所料,徽者心思单纯,很快的就相信了他,还将他带回狸湾。

他将进狸湾岛的路径传给了东方玉临,东方玉临那里却不着急,只命他继续探查消息。

泷叶已在上庭住了十天,恰逢慕珍意还未回门,便寻着机会在绿门内走动了一圈,但除了中庭进不去。

徽者告诉他那里是慕珍意的地盘,虽然他们这些弟子都讨厌她,但还是不敢轻易地去她的地方。

是吗?那么那里面肯定有绿林主想要的东西。

泷叶受教地点了点头。

徽者看后微微一笑,觉着他一个新弟子肯定对那些未知的新奇事物感兴趣,于是承诺泷叶会带他去一趟中庭看看。反正慕珍意还没回来。

泷叶想,他果然找对了人。他其实私下问过其他门生,为何中庭进不去?明明他问的是“进不去”,可那些门生却回“去不得”。而今看来,不是去不得,是他们不知道进去的方法。

泷叶如愿进到了中庭,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能进来中庭了,却依旧进不去这里的房间。连徽者都说没办法。他微叹,看来还是得等慕珍意回来。

自此,泷叶每天都去中庭,就是想着能有机会见到慕珍意,徽者虽然嘴上说烦、不会去,但她还是陪着他一起去了。

可能是他有一些时间没传消息回飓风堂了,东方玉临开始催他。可有什么办法呢,慕珍意没回来,好像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了。徽者除了知道进中庭的方法,在她身上也探不出别的消息,其余门生也不像是合格的九生门弟子,与其他几门相比,实在太弱。不过在背后嚼舌根倒是第一,可能是闲的吧,泷叶想。

于是,他去中庭的次数变得更多了。终于,那一天如他所愿,他碰到了慕珍意。

她身上没有徽者他们说的那种疏离感,反而给人的感觉是亲切的,这是泷叶第一眼见到慕珍意时心中有的感受。

后来她就带着他一起去做任务,她真的是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他不对劲。可能也有他故意的成分,泷叶对此也有过纠结。

在与慕珍意一起做任务的两个月中,泷叶总算明白了,能做到绿门门主,护着那一群没什么用的门生,也能瞒住飓风堂如此久的人,果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她要他杀了飓风堂的人,只是因为他们阻拦过九生门的任务,泷叶那个时候有些吃惊。

虽然飓风堂以九生门为敌,但两者之间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和谐,在两者的对抗之中也从来没有过亡者,就像是两个门派从成立之日便约定好的一样,这个约定都延续好多好多年了。

如今要让他来打破吗?可他本来就是飓风堂的人,不过是借着九生门的名义,在慕珍意还清楚知道的情况下,他——要对同门弟兄下手。

泷叶摸不准慕珍意的想法,向东方玉临禀明事因,但东方玉临却让他放手去做,她说她也想看看慕珍意究竟想搞什么鬼。

于是,泷叶亲手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弟,眼睛都未眨,就是想清楚地记住他们倒下时那不敢置信却没有怨恨的目光。

慕珍意很满意、真的很满意,那时泷叶还未意识到她那样满意的笑容之下竟是末路在等着他自己。

去往宋国的路上,他以为能够了解慕珍意,事实是他确实多了解了她一些,不过对于她整个人来说,他了解的那些根本就不起作用,对他任务一点帮助都没有。

其实泷叶也已经想好了,回到陈国就逃走。可谁能料想到有“露花村”这一遭。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慕珍意原本的模样,她应该是快乐的、活得潇洒的,而不是在九生门那样勾心斗角才能活下去的地方待着。

他也应该是那样的,若是没有进飓风堂,他也应该是她那样的。

他本就向往那样的生活,如今又恰好遇到了慕珍意,便在露花村两人无语凝噎时对她钟情于心,之后再也做不成暗探了。

泷叶靠着铁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又被她骗到,而且这次被骗得还不轻,他刚刚将消息传出去就被人逮住。

这个铁笼子围了一圈,上方挂在房梁上,就像一个鸟笼子,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但他就是故意的,如果是输给她,他一点都不介意。

门开了,慕珍意走进来,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反正数了也没意义,只是没想到她还会来。

珍意走进去,她的脸上好像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看着泷叶。

这里是中庭内的一处暗牢,慕姑娘告诉她的,此刻来关奸细正好!

她经过笼子那里时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直走到圆台上方的位置坐下。

她独自开口说道:“泷叶,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我将你囚禁在此处怠慢了你吗?”

“没有。”这里灯光暗,他跟她的距离也远,所以他看不清楚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那是秘密还没打探够?”珍意又问。

泷叶自嘲着,“没有。慕门主够看得起我了,让我送回去了那么多的消息,绿林主收到后会很开心的!”他也不晓得东方玉临收到消息时到底是何表情,开心?愤怒?管他的!

泷叶之前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捉弄人,捉弄的还是飓风堂中最不好惹的一位。算了算了,都还不一定出得去这里呢,还有精力想其他呢!他又苦笑了一番。

“那......”

“我想知道慕门主到底骗了我多久,是一开始就在演戏,还是......”

你上头的人命令你做的,他到现在还心存侥幸,他有些无力地摇着头。

珍意也摇着头,样子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她说:“我没骗你。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在此地说话是一早就被定下来的。”

棋局若是一开始就照着一种方式走,那结果也是既定的吧?珍意有些懵懂,她的对弈方式没变,他的也没说变一变,那么输赢也就那样了。

“是吗?那为什么还不将我解决掉。”

听到这句话,珍意觉得有一点难受。

“你留着我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还想在我这儿打探飓风堂的秘密。我只是......一个被他们训练出来的弟子,就是卖命的!”

听到这儿,珍意又觉得有点难过。

她慢慢起身,边走边说着话,“九生门的人都不大喜欢我,其他几个门就算了,就连我绿门的门生都对我颇有意见,好不容易来了你这个不怎么讨厌我的人,就算你来这儿的目的不纯又怎样?你最好把这儿弄出个窟窿来,那样这里就会来好多人了......”珍意走到笼子前,眼中似有泪光,她像是强忍着一样。

泷叶看她朝他这边走过来,也向前挪了两步,他一手抓着铁杆,眼中仿佛还有些光亮。

“你明知我是谁,却由着我将哪些东西送出去......”

“哼!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怕不是个傻子,九生门中最不该信的人就是我!”珍意有些生气地说道。

忽而,她嘲弄地笑了笑,看着泷叶一动不动。

还是飓风堂中有名的弟子呢!就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而这个别人还不其他人,是他们的死对头九生门啊!她有些气他的松懈。他明明可以逃过这一劫的......

“哦。”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半响,泷叶才说,“我想再见见徽者。”

珍意有些吃惊,接着笑了笑,说:“好!我去叫她来。”

果然还是有感情的吧!

中庭大门再次打开,门生好奇都来了这里,许久未见的徽者也来了。

她站在第一排,看着慕珍意,样子有些迷惑。

这慕珍意又想干什么?她想了想,不在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在想为何没看见泷叶。想问慕珍意却又不愿意开口跟她说话。

珍意看着底下的弟子,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想说些什么训斥他们,却发现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想着以前看不惯自己坐上门主这个位置的那些人,他们好像早就不在了,人可不是她解决的,她是占了好大的一个便宜,至今都还不敢跟紫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