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先是讨伐了陈国,将陈国国库都搬空了,然后又去晋国献战利品。晋国人是高兴了,但楚国人很不高兴。
陈国人去楚国人那里哭诉时,楚国一时还腾不出手来,因为楚国需要对付的是吴国。
公元前547年夏,楚国与盟国秦国联合讨伐了吴国。教训吴国后,楚秦联军这才顺便教训郑国来了。
由于楚秦联军对郑国实施的是突袭,所以当时的郑国边境守将皇颉和印堇父仓促应战,结果战败,皇颉和印堇父不幸被俘。
作为战俘,皇颉归了楚国,印堇父归了秦国。在这场战役中,产生了一个“上下其手”的成语典故。
皇颉是被楚国大夫穿封戍俘虏的,但楚国的公子围却来抢功。
穿封戌见公子围居然来抢自己的战功,当然不让。
于是,两人便吵了起来,闹到了楚康王那里,楚康王让太宰伯州梨来评定此事。
伯州犁道:“皇颉是郑国大夫,他应该清楚到底是谁俘虏了他自己,象他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其实,伯州梨领了这份差事,心里非常担心。
唉,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吧。象自己这种从晋国逃到楚国的人,混口饭吃实在是不容易的。
伯州梨心中的君子当然指穿封戌,而公子围是公认的小人。
于是,伯州梨命皇颉站在中间,让公子围和穿封戌站在皇颉对面。
伯州犁高高抬起右手,指向公子围,对皇颉道:“这位是公子围,他是楚王的亲兄弟。”
然后又将右手放下,低低指向穿封戌,道:“这位叫穿封戌,他是楚国方城以外的一个县尹。他们俩都说大夫是被自己俘虏的,现在请据实告来,大夫到底是被哪一位俘虏的。”
皇颉一看这架势,心里明镜一样的。这不明摆着让自己说是被那位公子围俘虏的吗?此人贵为王弟,千万不要得罪他,那样的话自己还有机会获释。
于是,皇颉报告说,自己是被公子围俘虏的。
穿封戌当场便发飚了,他当即便抄起一杆大戟要与公子围拼命,楚国人的血性那确实是有名的。
公子围一看,吓得赶紧就跑。
由于伯州梨故意手向上指公子围、手向下指穿封戌,给皇颉以暗示,使穿封戌一场功劳被公子围抢走,后来便有了“上下其手”这个成语,比喻暗中勾结,随意玩弄手法,串通作弊。
印堇父又是谁呢?
他是郑国穆族第一代牛人子印的后人,即前面提到过的那位子张的孙子,父亲则是现任郑国六卿之一的子石,印氏家族新兴代表人物。
子石作为印氏家族宗主,见儿子印堇父被秦国人俘虏了,便想法将他救出来,办法也准备好了:重金赎回。
印家准备了多少赎金呢?玉璧两双,锦缎二十匹。
这个赎金相当厚重了,在子石看来,秦国人肯定会答应。
但子产却认为肯定失败,子产认为秦国人绝对不会因为钱而放人。他们最需要的是面子,只要给予足够的面子,秦国才有可能放人。
那秦国人需要什么面子呢?
听好话就够了,拍足了秦国人的马屁,再赠送一丢丢礼物就行。
但子石不相信。
他还是认为钱能使鬼推磨,给足了钱,事情一定好办。
结果,印家人带着那些赎金去秦国,被秦国人赶了出来:笑话,咱老秦人是拜金主义者么?
子石这才想起子产的话,是的,整个郑国貌似也就子产对秦国人是了解的,那是一个一根肠子自只管至屁眼的率直民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搞虚礼那一套的。
最后,在子产的帮助下,郑国人用了一点郑国土特产,再次跑到秦国,对秦国表示了无限的感激:
“想当年,就是秦、晋、郑、卫这四国诸侯勤王才赶跑了犬戎,保卫了天子,还护送天子东迁。
那个时候,贵国多不容易啊。所以敝国先君武公、庄公一直对秦国人赞誉有加啊。”
武公、庄公何时对秦国表示过赞誉?史料没见记载,那是郑国人杜撰的吧?
连郑国人自己都搞不清楚,那秦国人更搞不清楚了,但这话听着多爽啊。
郑国人继续加码:“想当年,如果不是贵国主动撤退,那秦晋联合伐郑时,敝国已经亡了。
历史上,贵国与敝国不但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兄弟,更对敝国是有救命之恩,敝国人人感念至今。”
这里说的就是晋文公时代,当时秦晋之间还是联姻之好时代,晋文公又是秦国支持上位的。
晋文公联合秦国讨伐郑国,因为郑国非礼过晋文公。
大军压境下,郑国派出了大牛人烛之武,一顿忽悠,让秦国人知道灭了郑国只会对晋国有利,而对秦国没有半点好处,所以秦国便撤军了,还留下了三位将军帮助郑国守城。
象这样的历史,秦国人是知道的,所以听起来更亲切。
嗯,秦国的确对郑国有恩,想不到郑国人还记着这份情呢。
郑国人继续忽悠:“所以这一次,贵国因为与楚国人组成联军,不得已跟楚国进攻了敝国。
但如果不是贵国提出早点撤军,此时楚国人一定还在包围敝国都城,所以敝国对贵国感激涕零。
这一次,寡君派我们来就是表示感谢的,一点点敝国土特产,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国人听着每个毛孔都在笑,不但收下了郑国特产,还热情招待郑国人,并回赠了礼品。
“哦,对了,你们还有一位大夫在我们秦国,你们顺便带回去吧。”秦国人把印堇父还给了郑国。
这就是子产,知己知彼,处理外交事务游刃有余。
秦国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得到包括郑国在内的中原主流国家的认同,他们异常艰苦的奋斗在华夏中原西部一带,梦想就是东进中原,成为中原诸侯。
所以,秦国人最看重面子,或者说是最看重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