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出行游猎,当然应该布置最高级别的安保。郑昭公这一次出游,根本没通知祭足,他就是要跳过祭足,以出行田猎为由,与高渠弥来个交心谈心!
整个郑国,自己唯一要提防的仅仅是一个祭足而已,既然祭足不在,寡人何必麻烦搞什么大张旗鼓的高级别安保?寡人与高渠弥一起田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什么最高级别的安保,甚至连像样的安保都没有,郑昭公也仅带了张三等几个亲随。
这叫田猎?心怀鬼胎的高渠弥到了苑囿,即郑公室专属庄园,更加确信,郑昭公是有意要针对自己了。但看到安保力量极其薄弱,心中顿时一阵狂喜:看来,天要助咱老高成就大事业了。
见高渠弥仅带了一人,郑昭公很满意,他热情地招呼高渠弥:“爱卿,就和寡人比试比试吧,今天看谁射的野物最多。”
高渠弥早有决定,当下遵命,两人便驾车往苑囿深处而去。
郑昭公看来非常有兴致,他一连射杀了两只野鸡,三只野兔。高渠弥则故意落在郑昭公后头,好几次,高渠弥将拉满弓的箭头对准了郑昭公,要想干掉这小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反正已经是自己的猎物了,那还是先把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好好琢磨琢磨吧。
高渠弥一遍一遍地彩排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终于认定一切都妥了,于是,他向李四使了个眼色。
李四将弓拉满,对准正在自己前面的郑昭公。郑昭公感觉也差不多了,此地无他人,可以休息一下,并与高渠弥好好谈话了。
他转过身想招呼高渠弥,却见一道寒光一闪而至,未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脖颈处一凉,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劲推得向后仰了一仰!
郑昭公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支羽箭正插在自己的脖颈处,颈动脉被射中,鲜血已经飞溅,郑昭公想说些什么,又一支箭飞至,正中胸口。
郑昭公重重倒在自己的战车上,这位郑庄公时代的少年英雄,曾经那么英姿勃发,那么志存高远,文武全材,立功无数,曾经被视为是郑国今后的希望,如今就这样倒在了自家的苑囿。
死不瞑目啊,郑昭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直在想着,寡人到底怎么了?
是啊,郑昭公啊郑昭公,你到底怎么了?即位为君,结果仅几个月便被轰下了台。忍辱负重三年,好不容易回国复了位,却仅仅过了两年,便被大臣弑杀。
杀死自己的,并非是自己一直提防着的祭足,而是自己有意拉拢的高渠弥!
郑昭公的车御张三见此惨状,扑在郑昭公的尸体上,悲怆仰天号泣道:“主公啊,您心目中的忠臣,那是祭足大人啊,您却要想方设法除去他。高渠弥才是真正背叛过您,您却还认为他值得信任。主公啊主公,您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高渠弥听得真切,他呆了,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冒着被灭族的风险所干的事,是一件完完全全的蠢事啊。国君哪里是想要干掉自己,他要干掉自己,只需要在朝堂上一声令下即可,哪里需要把自己诱至苑囿来?
国君真正想要除掉的人,是祭足。不但要除掉祭足,还要让自己取代祭足!
高渠弥后悔不迭,但此时已经杀了郑昭公,高渠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高渠弥也不再多想,干脆杀了郑昭公的老侍者张三,然后,从容驾车直奔祭足府上而去。
这是高渠弥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本来,他认定祭足是郑昭公的亲信,所以已经部署了只待国君一死,便以重要事项汇报交流为理由,赴祭足府上,再杀了祭足。然后再迎立公子突回新郑复位,有了拥立国君复位之功,自己无忧矣。
弑君的理由也已经找足了:你曼伯为君,导致郑国国内纷乱不已,先君庄公所创下的郑国基业,已经被败坏得差不多了。至于祭足,先是叛曼伯,再是叛子元,两度叛君,罪不可赦。
但现在情况有变,原来祭足不是郑昭公的人,那事情便好办多了。不用再冒险杀祭足了,祭足的势力毕竟太庞大了,而是由祭足出面主持大局,由祭足决定立哪位为国君即可。
那自己的弑君之罪呢?只要抱牢祭足的大腿,根本不用担心。国君原本是要除去祭足的,咱老高知道了这事后,太生气了,为了你祭足大人,咱老高不惜背负弑君之罪,也要帮助你祭足大人。
祭足正在府中,对国君今日出游田猎一事有些不高兴。主公啊,现在是什么时候,您怎么还有心思田猎啊。突然听家臣来报,上卿高渠弥大人到访。
祭足一惊,心道高渠弥不是随主公田猎去了,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忙吩咐迎进府中。
只见高渠弥铁青着脸,也不客套虚礼,对着祭足直接道:“上卿大人,下官杀了国君!”
啊?祭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高渠弥悲愤道:“今天本是下官奉命陪主公田猎,田猎中,见上卿大人不在,下官不禁问主公为何没叫上祭足大人。结果主公对下官说,今天田猎是假,商议除了祭足是真。主公说,他眼里容不下曾经背叛过的人,尤其是象祭足大人这样权倾朝野的重臣。
下官当时便惊呆了,祭足大人可谓是咱郑国的柱国之臣,没有祭足大人,郑国早就完了。所以下官当场便苦苦相谏,但主公就是不听。
最后,主公拔出剑来架在下官的脖子上,下官以为要为郑国尽忠了,但家臣李四突然发了疯,见下官有危险,居然向主公射了一箭,就这样杀了主公。”
高渠弥一边讲着,一边老泪纵流。然后,他卟通一声跪倒在祭足面前:“现在下官已铸下大错,事已无可挽回,一切听凭祭足大人处置。只是咱郑国多难,国不可一日无君,望祭足大人尽快召集群臣议事,先定新君,再论下官之罪吧。”
饶是祭足足智多谋,此时脑子里也是乱成一团浆糊。郑国怎么了,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努力下,让宋国等国不再对郑国苦苦相逼,刚却外患,却搞了一出弑君这样的重特大内忧来。
想想主公也真是的,怎么就想着要对付老臣啊。祭足前后思量了一番,终于也感觉郑昭公确实有除去自己的动机,毕竟自己曾经背叛过他。难怪,无论自己如何谏言,主公表面上是接受了,但根本丝毫不予以落实。
原来,自己已经成了主公的眼中钉了啊。那,这个高渠弥怎么办?弑君之罪,那可是灭族之大罪啊。但高渠弥是为了自己才弑君的啊,再说,他又没有想过要弑君,主公是高氏家臣李四杀的,李四忠心救主,不得已杀了主公。
唉,烦呐。祭足跺跺脚,他扶起高渠弥,苦笑道:“上卿哪里有罪啊,主公鬼迷心窍,居然落得这个下场。上卿讲得对,此事再议就是,我们还是先张罗着立新君吧。”
高渠弥感动万分的样子,道:“下官一切听从上卿大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