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战争中的劳累

如果一个人面临严寒或酷暑的煎熬，在缺粮断水、饥渴难当和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判断战争走向，我们对他判断的正确性要存疑，但这些判断至少在主观上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它们确切地反映了判断者与被判断事物的关系。想想不幸事件的目睹者，特别是当他们还处于事件中时，对这一事件的结果所做的判断往往是消极悲观的，甚至是言过其实的，这一点可以理解。这就是我们的经验，从这里我们看到体力上的劳累对判断所产生的影响以及在做出判断时判断者的劳累程度所应受到的重视。

在战争中，有许多事物无法严格规定它们的使用限度，尤其是体力。如果体力不被滥用，那么它是一切力量的系数，而且任何人都不能确切地说出，人体究竟能承受多少程度的劳累。正像射手的强壮臂膀才能把弓弦拉得更紧一样，在战争中，只有坚强的指挥官才能更大地发挥自己军队的力量。一种情况是一支军队大败之后而陷于危险之中，就像即将倒塌的墙一样濒于土崩瓦解，这时候，只有忍受得了极大的劳累才会有脱险的希望；另一种情况是，一支胜利的军队在自豪感的鼓舞下，能受统帅随心所欲的指挥。同样是忍受劳累，在前一种情况下至多能引起同情，但在后一种情况下，这种努力必须得到赞赏，因为它很难维持下去。

可见，即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可以看出，劳累是暗中束缚智力活动和消磨感情力量的诸多因素之一。

虽然这里所谈的本来只是统帅要求军队和指挥官要求部下忍耐劳累的问题，也就是他们是否有勇气要求军队和部下忍受劳累，以及如何要求他们做到这一点，但是统帅和指挥官本人的劳累也不应忽视。既然我们认真地进行了战争分析，那到现在为止，也必须该注意这种次要问题了。

这里特别谈到体力上的劳累问题，是因为它像危险一样，也是产生阻力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同时，由于它没有一定的衡量标准，很像弹性物体，众所周知，弹性物体的阻力是很难计算的。

为了避免滥用上述观点，避免对战争中的各种困难条件错误估计，大自然给了我们一种指导判断的感觉。一个人受到侮辱和攻击时，提到他个人的弱点并没有什么好处，而当他成功地驳斥或反击了这种侮辱以后，提到他的弱点倒很有好处。同样，没有哪一位统帅或哪一支军队能够通过描绘危险、困难和劳累来改变可耻的失败所造成的印象，但如果获得了胜利，提起这些危险、困难和劳累却能无限地增加他们的光彩。我们的情感会阻止我们做出明显合理的陈述，而情感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