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幽森之径

光滑的青石板，鲜绿的苔藓，幽森的小道，惬意的水渠穿梭在石壁之中。

青木是这片土地孕养的精怪，作为木系精怪，它有着远超常人的感知力，与生俱来的善良，以及受这方水土钟爱的自然。

它平时喜欢在树的枝头休憩，有时也会随鸟儿调皮地在枝间跃动，在风中翩翩起舞。

不过，它最喜欢的还是那浅浅的溪水，因此，对于那段探入幽深山洞的水渠，它一直有着浓烈的兴趣，只是迫于与植物类似的天性，只敢远远观望。

它逆着水流朝上游飘去，潺潺流水，窄小拱桥，两岸草木繁茂，偶尔会有行人自青石板上走过，愈发显得此处幽寂。

山洞映入眼帘，残留的木炭，散落的塑料，杂乱的石块，看来那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它独自生活了几百年，似是习惯了如此的生活，又似是还未遇见足以令它心动的事物。

虽然它的身体构造中并没有心脏一说。

两边高过人身，几乎交汇在一起的茅草让这条小道充满了令人宁静的力量。

在这种氛围的包裹下，青木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忧愁，忘却了被它视作鬼门关的闸门，随着逆着水流到了河流之中。

此时已是傍晚，幽深的草丛中，有流光若隐若现，映照出一个蓝色的身影，萤火虫围绕在它的身边，似乎将它视作了母亲，停留在它身上。

月亮露出了一角，温和的光芒洒落在草木上，穿过细细秘密的缝隙，映照在它的身上，它眨了眨自己深蓝色的大眼睛。

一时间，青木似乎来到了浩瀚无垠的星空，渺如尘埃的星辰却让它倍感震撼，那是它未曾有过的感受——横亘古今的沧桑，沧海一粟的渺小，浩如烟海的缥缈。

“小妖怪，你不在你那一方水渠好好待着，来我的领地所为何事?”

它钻入水中，游到青木身前，此时，青木才看清它的模样——蓝色波浪长发，鹅卵石形青紫面容，眉似月，眸似银鳞，挺拔的鼻梁如山崖倒影，绿唇似叶，上半身如人，下半身若鱼。

第一次遇到与自己相似的精怪，青木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叫青木，你呢？”

“你多大了啊？我可是有五百岁了呢！”

“你在哪出生的啊？我是在藻荇中醒来的。”

“你喜欢什么啊？我喜欢我领地里那一池碧泉，里面的水可凉快了，冬暖夏凉，下次你可以去我那玩玩，可有趣了。”

青木兴致勃勃，眼中神采飞扬。不过，却并没有引起这只河妖的兴趣。

“我叫蓝波，快一千岁了。”

“我正在寻找渡过千年之劫的方法。”

青木瞪大眼睛，它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妖怪会有将近一千岁。

“不是说，过了五百岁，每过百年，我们这种得天地灵韵生养的精怪都会变化，特别是容貌吗？怎么我感觉你还是很难年轻啊？”

蓝波依旧板着张脸，抚摸着身上沉眠的萤火虫。

“因为普通精怪的大限就是一千岁，而我——已经超出了那个范畴，在向一个不知名的领域进发，相应的，我一千岁的死亡变成了一场考验。”

“成功，就是一次重生；失败，就得再次面临死亡。”

那些被蓝波触碰过的萤火虫渐渐苏醒，依依不舍地在它手指上转了一圈之后，飞上了群星璀璨的夜空。

青木此刻有一种感觉，似乎，那漫天星辰就是一只只死亡的萤火虫，它们在另一个国度，以崭新的身份再次出现在我们这片时空。

蓝波双手微微抬起，水面的浪花开始整齐划一地移动，每一朵浪花之上，都是一只逝去的萤火虫。

河面下，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游动，似乎也是在为萤火虫送行。

待风平浪静，蓝波才睁开宛若星辰大海的眼眸。

“我的本能一直指引着我做类似于送走死亡的动植物、传播植物种子、净化水域……这些事。”

蓝波抬头遥望天空，没有人知道它有多么想要望穿这片浩瀚无垠的宇宙。

青木眼中，却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怀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玄奥诡谲的时空对峙的画面。

它跨越了无数平行时空，改变了自身所处维度，历经了永不变的轮回，依旧深深地震撼到了青木。

“小心！”

蓝波拉着青木软绵绵的手，躲过了一道黑色巨影的袭击。

“什么东西啊？”

随着黑影跃入水中，那一片的白色身影纷纷四散，收敛起自己的光芒。

“黑鲶。”

“我以前怎么没遇到过?”

蓝波又拉着青木躲过了黑影的血盆大口。

“你那贫瘠的小水渠，它们才懒得去，它们可是贪婪成性，不然，往常它们根本不敢近我的身。”

随着这一次的落水声响起，又有三道黑影自河岸洞穴游来，将两妖重重包围。

“怎么办啊？被它们包围了。”

青木十分害怕，回头询问蓝波，却见蓝波也是严阵以待，只是迟迟没有出手的意思。

“难道我刚发现一片新天地就要葬身鱼腹了吗？”

青木顿时倍感绝望，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放弃抵抗说不定还会走得轻松一些。

四条黑鲶见此，也不在犹豫，凶猛地扑了上来。

噗——噗——噗——噗——噗——

五道声响同时响起，四道破水声，一道落水声。

原来是蓝波把青木拉下了水，躲开了四鱼的攻击。

青木惊魂未定。

“我千年之劫未过，不能杀生……”

蓝波的话幽幽传入青木耳中。

“罢了，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千年之劫，已成定数。”

说罢，蓝波就要动用法术将它们杀死。

却见一个坚毅的身影挺身而出，挡在四鱼面前。

“就让我死得其所吧！现在你是我的终点，我死而无憾!”

青木拖着软趴趴的身子冲了上去，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在黑鲶的血盆大口下，青木三下五除二就被撕成零零碎碎的。

蓝波眼中眸光闪动，一滴滴蔚蓝的液体随着水流流向青木破碎的残躯。

这一夜，整片河流宛若星辰大海一般，闪烁起了绚烂的光芒，将山川大地都映照得五彩斑斓。

“冰葬·碎魂!”

在蓝波娇嫩的手上划出四道流光，飞入黑鲶的身体，明明冰纹密布全身，却仍旧可以见到黑鲶痛苦挣扎的模样。

蓝波感受到自己一点点巩固的强大力量，原来，她真正的千年之劫是净化之力的蜕变，刚柔并济，阴阳平衡。

啪～冰碎成了粒粒白砂般的晶体，抹除了罪恶的黑鲶，可是，蓝波心心念念的青木，却再也回不来了。

“呜呜呜～都是我不好，要是——要是我足够强大，青木就不用牺牲了。”

蓝波那坚毅、敢与老天一较高下的灵魂，却在此刻颤动起来，泣不成声。

“它并没有离开，你且过来——”

蓝波擦了擦泪珠，顺着声音走进了水渠，只见其中有零零碎碎的莹绿光芒在随着水流流浪。

“我是它的伴生法器——幽森之径，托你的福，它不仅通过了自己的五百年之劫，还成功将我唤醒，我会为它重塑一副更好的身躯，万望你以后对它珍惜。”

说完，沧桑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新生的青木自远处走来，虚幻到现实，最后与蓝波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幽森之径化作一道流光，飞到青木的手臂上，变成一只纹有古朴图案的臂甲。

青木动了动右手，臂甲微微发光。

“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自此，青木和蓝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成为了彼此的伴侣，走过漫漫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