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为仁暂时放弃了寻找汪为义,他认为汪为义年纪尚浅,不足以成事,何况还是个失忆的人根本也威胁不到他,眼下面临着诸多问题,他需要去做的事情还很多,此时,他仿佛自己被人拴上了绳套,牵着鼻子在往前走,可是别人强就强在可以为他拴上绳套,而他只能忍气吞声,想想他还没有进监牢之前何等意气风发,即便是仇高齿也要对他礼让,可是现在真是天翻地覆。他来到举花楼门前,看着昔日门庭若市,不乏商贾贵族之士喜登的门槛也是门可罗雀,寂寞萧条,那些灯红酒绿,欢声笑语也成了回忆。敲响门,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哎呦,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我们这里寻欢作乐,真是稀罕。”
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她们眼中看到的是汪为仁,惊呼道:“汪公子,你......你来了?”
汪为仁笑道:“难不成你们不欢迎本公子?”
花娘听到有人惊呼也好奇地走出来,当看到汪为仁的时候,欢喜更是溢于言表。
花娘道:“公子......”
汪为仁依然表现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是他对她们却似和风细雨一般,只听其言道:“花娘,众姐妹们可否想念本公子?”
有女子挥舞着手道:“可是十分想念汪公子。”
汪为仁道:“本公子现在有要务在身,待我与花娘商议过后再寻你们叙旧。”
花娘道:“公子找我有什麽事情?”
汪为仁面色凝重道:“我现在遇到了麻烦。”
花娘仔细看着汪为仁,发现他的衣服上的确显得不干净,甚至还有血渍,她道:“公子许久未来找我们叙旧我想公子别是遇到麻烦,没想到竟真的遇到了麻烦。”
汪为仁叹息一声道:“真是一言难尽,举花楼的生意如何?”
花娘摇摇头道:“自慕千洪将举花楼过继到我的名下后,哪里有生意?我们也是陈人吃旧粮,若是再如此荒败下去,迟早有坐吃山空的日子,我也正发愁该如何是好?”
汪为仁道:“这怪不得花娘,长运本就在走下坡路,举花楼自然也免不了。”
花娘道:“那公子说这又该怎麽办?”
汪为仁道:“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长运能不能挺过去在于粮食问题,除非你们想离开长运。”
花娘道:“难不成公子就是带我们离开此地的?”
汪为仁摇摇头道:“我走不了,也不能走,我的命已经被拴在长运,反而不如你们自由。”
花娘道:“公子若不与我们同走,我们一群弱女子,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是尽让人欺侮?”
汪为仁道:“花娘有此意那事情便就好办,实不相瞒,我已经拜慕千洪为师,所以举花楼兜兜转转又回到我的手中。”
花娘道:“如此说来,公子以后就不走了?”
汪为仁点点头,花娘欣喜道:“这可值得庆贺,我得去告诉她们。”
汪为仁笑道:“花娘,不忙。”
花娘道:“看来是真的太欢喜了。”
汪为仁觉得现在还能有人因他的存在而感到高兴,至少是一件让他欣慰的事情,他道:“花娘,我需要告诉你的是,我想帮长运渡过此劫难。”
花娘道:“公子想帮长运渡过此劫难?难道这种事情不是府寺的事情吗?”
汪为仁道:“我知道是府寺的事情,可是它现在也成为我的事情。”
花娘道:“莫非公子想要去买粮食?”
汪为仁道:“不错。”
花娘道:“这得需要多少钱?”
汪为仁道:“所以我来求助于花娘。”
花娘道:“公子想动用举花楼的钱?”
汪为仁道:“不错。”
花娘道:“举花楼都是公子的,自然钱也是公子的,我先前算了算举花楼共有六十四万三千二百一十六两。”
汪为仁道:“没想到竟然这麽多。”
花娘道:“现银有十万三千二百一十六两,剩下的都是乾盛钱庄的银票。”
汪为仁道:“可是据我所知乾盛钱庄可都是开在大地方。”
花娘道:“不错,所以,我们能够挪动的也不过十万两,根据新法一两银子兑一百二十钱,一钱银子半斤粮食算起,长运的人可不少,一天吃下的粮食也多得数不过来,这些银子能撑多少时日?虽说缺粮买粮就好,但是这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汪为仁道:“可不管如何都要先买来粮食再说,先用八万两银子买上几车粮食回来。”
花娘道:“公子要到哪里去买粮食?”
汪为仁道:“自然是富庶之地。”
花娘道:“天寒地冻,风餐露宿,长途跋涉,甚是艰辛啊。”
汪为仁道:“艰辛尚且不怕,怕就怕我不去命就得丢。”
花娘道:“那公子打算何时上路?”
汪为仁道:“招募车队,即刻出发。”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群无赖来,他问道:“花娘,你可曾见过跟着先前二位管事混的那伙人吗?用他们不是正是时候?”
花娘道:“说来也怪我都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们了。”
汪为仁疑惑道:“我也找过他们,可是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花娘道:“他们就是一群土老鼠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挖洞了,我看公子还是亲自物色些老实人手,只要有饭吃有银子赚自然有人。”
汪为仁道:“花娘说得对。”
花娘道:“公子,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汪为仁道:“花娘但讲无妨。”
花娘道:“公子,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这麽办。”
汪为仁听后道:“花娘有什麽主意?”
花娘道:“我一介女流,见识浅,公子能听则听,不听便罢。”
汪为仁点点头。
花娘道:“公子可否想过你从别处拿一杯水来难以将此处的大火浇灭,可是人人都拿一杯水来灭火还会费力吗?”
汪为仁听后喜道:“花娘说的在理,我只需告诉他们长运的粮价一直在涨,想发财的人自然闻风而动,我何必还要花大力气?”
花娘道:“不错,正是如此。”
汪为仁道:“我这就寻些人来让他们四处去传播消息。”
花娘道:“不知公子有没有发现还有些看上去不显眼的事情?”
汪为仁不解地问道:“不显眼的事情?”
花娘皱着眉头道:“往年的冬天在大雪未来之前,总是有些人会到我们这里来做生意,而我们举花楼也格外热闹,可是今年却无比冷清,难道是因为他们早已知道长运闹了粮灾?若知道闹粮灾那更应该会有很多人来卖粮食借机发财,可为何偏偏会没有人?”
汪为仁心想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牢里的确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听花娘一说此事着实有些奇怪。”他道:“我还真没有想过此事,莫非花娘从里面看出些玄机?”
花娘道:“也并非玄机,只不过事出反常。”
汪为仁沉思片刻言道:“我本就是要买粮食捐捐粮,没成想花娘竟做起了我的谋士。此事我会好好琢磨琢磨。”
花娘道:“公子哪里话,只是年纪大了对过日子一行当也有些自己的拙见。不过说起此事,我很担心这背后有一个能翻云覆雨之人将长运变成鸟笼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若是笼子中的鸟儿那生死还真容不得我们来说。我虽一介女流,做的也是让人翻白眼儿的生意,过日子也跟这笼子中的鸟差不许多,只不过我自己的牢笼与所有人的牢笼比起来总是微不足道,正好公子你有志向要破此困局,不然我这番话还不知道要对谁说。”
汪为仁道:“花娘莫要担忧,只要举花楼有本公子在定然不会让你们受别人的白眼。”
花娘道:“我自然要替众姐妹好好感念公子爷的恩情,报答公子爷的恩情。”
花娘自然明白单凭他们这些弱女子如何能在这世道趟水过河,昔日断无常在时,举花楼的声势无比壮大,谁人敢在她们面前撒泼?可是断无常一死,眼见着举花楼成了各路人抢夺的一块肥肉,说是争举花楼还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势力过人可以力压别人一头?他们自然不管夺到手的是否是一座空楼,而她们也只得被迫被人夺来争去,可是许多人都已经离不开这里。
蝼蚁虽小,尚且知苟活。谁眼中又看到她们这群人的生命?她们也不想做这行当却偏偏入了这行当,谁是真正的罪恶之人?她们为何又偏偏来到了举花楼?这背后的原因她们永远也无法想到,可是她们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多少惨无人道的摧残,人生无望之际被断无常收留,告诉她们谋生的手段,这也是她们愿意效忠断无常的原因。
在诸多争夺者当中,汪为仁与他们不同,他是被她选中可以担负起断无常职责的人,一个乐意守护她们生命的人。若说利用倒也不错,可是值得利用的人也要百里挑一,她见识过汪为仁杀郝管事与刘管事时的残忍手段,能利用这样的人为何不用?
汪为仁道:“谈报答岂不是见外?举花楼可以没有我汪为仁,但绝不可没有你们。”
花娘道:“公子此言差矣。”
汪为仁道:“说错了吗?”
花娘道:“断楼主已故,举花楼再无人能守护,这份责任自然要落到公子爷的肩头。”
汪为仁大笑道:“好,本公子自然要肩挑重担。眼下,我要去物色些人手。”
花娘道:“今晚我们为公子爷摆酒相庆。”
汪为仁道:“那就有劳花娘。”
芸芸众生自有路途,无论风餐露宿,饱经风霜,还是贫穷跌宕,前途蹭蹬,亦或是富贵荣华,显耀一世都是路途中的一场经历,考验你的是看你将会以何种心态观赏路途上的风景,毕竟很多的人都是会对未来有着无所适从的慌张感,写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写出这麽一句话来,或许来源于佛家这麽一句话“目见色即是意,意即是色,二者俱空,无所有成,灭亦如是”。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样平静的日子对汪为仁来说是一种享受,左拥右抱,开怀之际亦有美酒送至嘴边,汪为仁心想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别人挨冻,我在这里逍遥,谁说银子不是好东西,我都要狠狠抽他两嘴巴子。”
醉迷逍遥中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汪为仁自以为是前来服侍他的侍女,结果那人声音一处瞬间让他不敢再如此享受。
汪为仁赶紧爬起来看着他,喝入腹中的酒让他感觉有些反胃,他拼命压抑着那因灌满美酒而醉倒的胃腑想要发狂呕吐的冲动,抬头望着眼前的面具人故作镇定,言道:“原来是前辈,有失远迎。”
汪百行冷哼一声道:“这里的酒好喝还是这里的女人让你难忘?真是一坨烂泥扶不上墙,你该做的事情做了吗?”
汪为仁道:“当然做了。”
汪百行道:“坐在这里喝酒?”
汪为仁道:“自古成事之法要弄巧,行事自然不走寻常路。”
汪百行闪身冲到汪为仁的跟前出手掐住他的咽喉,有些恼怒地言道:“下三滥的手段也配称为弄巧?”
汪为仁声音撕裂一字一句道:“我......没......用......下......三......滥......手......段......”
汪百行放开了他,侍女们看着这一幕不无惊呆住了,捂着嘴巴,瞪着滴溜圆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人。
汪为仁喘了几口气道:“难道前辈没有发现,长运城里没有客商吗?”
汪百行道:“看来你还长了点儿脑子。”
汪为仁心想道:“幸好花娘提醒了我,这可真是暗中助我一臂之力。”他随即言道:“前辈过奖。”
汪百行道:“我看你脸皮真是跟猪皮一样。”
汪为仁虽然咬牙切齿,可是却不敢驳斥,他道:“前辈既然如此训诫晚辈想必一定是有缘由。”
汪百行道:“眼里看到了活却不去做,还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汪为仁道:“在下如何没做?在下已经做了妥善安排,我相信不出数十日,长运城内就会有人给我们送粮食来。”
汪百行道:“数十日你不觉得太长?”
汪为仁道:“就算是在下去买粮食来回也得多于数十日,而在下足不出户却能将日子算在数十日之内,这难道还不行吗?”
汪百行冷哼一声道:“你能有这样的本事我也是欣慰,可是,我说得却不是这件事情。”
汪为仁道:“那......前辈所说是何事?”
汪百行道:“你真是听东不听西,我分明说的是你为何没有查一查长运城中无外商的事情。”
汪为仁道:“这......在下认为天寒地冻,外加长运闹粮灾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所以外商不想来此做生意也是情有可原......”
汪为仁越说心中越是没有底气,或许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感觉过错会为他带来严重的惩罚,这不由得让他在讲谎言时多一层顾虑,少一丝勇气。
汪百行道:“情有可原?”
汪为仁道:“莫非前辈另有高见?”
汪百行道:“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你少些花天酒地好好查查,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人便向着窗户走去,窗子打开,寒凉之气涌进,冻得汪为仁打了几个寒颤,身上的汗毛也乍将起来。汪为仁运起内力,暖流瞬间游走全身,汗毛又变得柔软了,那两位侍女冻得瑟瑟发抖,她们轻声道:“公子,我们好冷。”
汪百行来到窗前,将窗户再次关上,他心想道:“此人到底是什麽来历?为何我之前从未听义父说过长运有这麽一位神出鬼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