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感恩

听到这个消息,萧绾倾并无多少欢喜,也没有多少忧愁,心里更是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说了一句:“在乐团不可乖张,做个普通人,专心于音乐。”落雪怡应了一声,可是他的脑袋还是低垂着,萧绾倾问他:“还有事情吗?”落雪怡的神情变得暗淡了一些,他想告诉萧绾倾:“没有他的悉心培养,不可能这么早签约乐团。”这些天里,这句话一直藏在心里,几欲向着熟悉的人大声倾诉,可是现在萧绾倾就在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紧张而沉默着,萧绾倾的严肃与刻板,横亘在他的心里,这样的感觉即熟悉又生分,想要亲近几分,却总觉得有距离感,可是感恩的心情,如洪水一般,拥塞在心田里,他实在无法做到置之不理,最终只能开口说道:“萧老师,要不我练一遍《回忆》,您指点一下。”

说完这句话,落雪怡努力的抬起脑袋,看着萧绾倾,想从他的脸上觉察出几分欣慰的表情,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几乎肃穆相对的萧绾倾,露出了一丝笑容,神情变得和蔼了几分,他柔和说道:“宋菱兮教的不好吗?”萧绾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不作声,萧绾倾接着说:“这样也好,宋菱兮性格孟浪,跟他学小提琴,我还真不太放心,去音乐室拿我的小提琴。”

落雪怡默默的去了音乐室,拿起萧绾倾的小提琴,萧绾倾也跟着进来,示意落雪怡开始。落雪怡点点头,将小提琴架在脖颈处,右手握着琴弓,开始演奏起练过无数遍的《回忆》。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落雪提将小提琴放回原来的位置,小心翼翼的看着萧绾倾,他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挑剔的准备,萧绾倾的风格他早已经熟悉,内心多些澎湃,不是他喜欢的感觉,萧绾倾如他所料般,神情再次严肃起来,但是并未对他的演奏做出点评,似乎像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九十年代初期,乐团并不多见,萧绾倾从音乐学院毕业,有幸被乐团选中,和他同年来到这个乐团的,还有宋菱兮,只是他的音乐前途似乎暗淡了一些,进入乐团,宋菱兮被选入第一小提琴组,而他虽然也学的是小提琴,却填补一位打击乐手缺失的位置。两年之后,命运稍微向他倾斜了少许,他也有幸进入第一小提琴组,可是宋菱兮已经坐在了首席小提琴的旁边。这年最重要的新年音乐会,乐团团长想培养宋菱兮,排练的时候,破例让他担任首席小提琴,可是他却频繁请假,团长一怒之下,将他排除在了参演名单之外,之后的很多年里,宋菱兮一直未有机会担任首席小提琴,而这个位置,最终如愿以偿的被萧绾倾得到。萧绾倾一直不理解宋菱兮当年为什么放弃大好的机会,直到覃菲菲与赵幽琪聊天的时候,私下里谈到这件事,赵幽琪才说那时她生病了,宋菱兮将心思放在了她身上。可是即便命运无常,这么多年坚持小提琴,宋菱兮依旧赢得了音乐界“鬼才”这个明贬实褒的称谓,而他虽然在音乐界地位超然,却几多非议,这样的人生际遇,孰优孰略,谁又能说的清呢。

如今他和宋菱兮,覃菲菲和赵幽琪已经不用再像年轻时候那般,把演奏音乐当成生活里的重心,那段青春岁月,几乎要被遗忘,可是现在面对落雪怡,却又将它重新翻了出来,只是这些陈年往事,到如今只如一坛上了年份的美酒,贮藏在心里的滋味,除了绵厚的醇香,别的全然没有了,现在落雪怡与他的音乐道路出现偏差,他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叮嘱落雪怡:“专心于音乐,别放弃,你的音乐天赋很高,这是你的道路。”

听到萧绾倾没有挑剔,落雪怡的心安稳了很多,脸上也露出一丝清淡的笑容,萧绾倾看在眼里,轻声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吗?”落雪怡摇摇头,说:“没有了。”这次萧绾倾露出欣慰的笑容,语重心长的说道:“韶华不会辜负坚持的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听到这句话,落雪怡的心颤抖了一下,萧绾倾在他心里,犹如巍峨的天山一般,望其项背都难以名状内心对他的敬仰,可是这么颓然的话,却从他的口中说出,而且语气里透着认真,不似在说客套话,落雪怡怎能不像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一般,惊恐万分,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萧绾倾是他的老师,在他面前除了聆听,不会再有更好的相处方式,这既是徒弟的本分,又是对老师的尊重,毕竟萧绾倾在他最重要的年纪里,悉心教育,让他在小提琴道路上,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他只能回应一声,默默的走出青山居。

音乐室里,只剩下萧绾倾一人,剩下的,是他心爱的小提琴和覃菲菲的钢琴,他走到那架钢琴旁边,手指在上面轻抚着。与覃菲菲结婚那天,这架钢琴就在身边,虽然已经调了好几次音,现在经不起长时间的弹奏,可是他们夫妻一直不舍得扔掉,萧绾倾每次来到音乐室,触碰它的时候,就像在触碰覃菲菲一般,温暖而美好。往昔的岁月里,多少人和事悄悄的从身边溜走,只有这份温柔的感觉,依旧美好,现在落雪怡已经出师,他却无比怀念触碰覃菲菲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任凭手指在这架钢琴上摩挲着,一双温暖的手臂,柔和的裹住了他的腰肢,背后也被一片柔软紧贴着,那是覃菲菲的脸颊,她来到了音乐室,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萧绾倾。萧绾倾握住覃菲菲的手,柔声说道:“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姑娘。”覃菲菲却一副埋怨的语气,甚至有些不讲理的说道:“要你管吗?你只需要回答我雪怡说了什么。”萧绾倾难得的笑了笑,说:“雪怡说已经签约了。”覃菲菲莞尔一笑,说:“雪怡比你厉害,你这般年年纪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高的水准,只不过你不愿意承认罢了。”萧绾倾笑了笑,说:“我家娘子说的对,雪怡表现的不错,这样行了吧。”覃菲菲笑的更灿烂了,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萧绾倾的手,说:“你要是早一点变得随和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被音乐界调侃。”这次萧绾倾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是温柔的说:“那你还不是守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子,我只管对你好就行,旁人的想法在乎太多有什么意义。”覃菲菲掐了一下萧绾倾的手,说:“唉,也就是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木头人,和你夫唱妇随这么多年,你补偿我。”萧绾倾再次握住覃菲菲的手,说:“我再给你洗草莓,我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