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灯拱门,四人就进了度假园区。
一进园区,白雾就感觉里面的视野豁然开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丛林,许多木质小屋和池塘、桌椅点缀其中,偶闻人语却不见其人。
园区内都是石子小路,四人无法并肩而行,因此分成三组纵向前进,玉塘风在最前面引路,中间Sabrina挽着Simon的手臂,与玉塘风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缓行在后,白雾孤身一人最后压阵。
白雾本想找些话与Simon和Sabrina说,却发现他俩一路交头接耳,相谈甚欢,她也就甘当绿叶,默然尾随了。
玉塘风带领三人一路穿花拂柳,渡水过桥,来到一座院子。
白雾抬头一看,瞬间只觉视野变得更为开阔,因为院子的正对面,正朝向大海。
白雾环顾四周,发现院子是天然形成的一片洼地,周围怪石嶙峋,院内种植着许多果树,桃树、李树、荔枝、椰子等都果实累累;几十把遮阳伞下各放着一张桌子,四张椅子,其中十几张桌子都已坐了客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看起来都打扮精致,气质非凡;西面高台上立一座亭子,走廊延伸向海边。
白雾顺着亭子的方向看去,海边有一座平坦开阔的平台,上面停靠着几十架热气球,其中两架刚刚点火,正由工作人员引导起飞。
白雾再抬头往海面上看去,发现海上两三百米的高度,已有二三十架热气球飘向远方,在傍晚的海天一色之中,五颜六色的热气球如同云与海中间的一群水母。
这正是云海泛舟餐厅的特色——就餐地点漂浮在海面之上,使食客就餐的同时,既可追云逐月,又可观海听涛。
白雾正看得入神,忽然一个帅气的服务生走上前来,核对预约信息,并邀请四人点餐。
Sabrina瞪一眼服务生,道:“男人点餐,我们吃现成的就好。”
Simon和玉塘风都很识趣,一听Sabrina这么说,都明白她想和白雾独处,便随服务生去了点餐台,叫两位女士找地方落座。
Sabrina踩着高跟鞋,走到八角亭的走廊边,远眺天与海相接的地平线,亭亭玉立,沉思不语。
此时已是夜晚,天光退尽,海天之间只有数点星辰和几株“水母”散发着微弱的光,海面是黑色的,连偶尔荡起的波浪都是黑色的,仿佛里面蕴藏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白雾没得选择,只能Sabrina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她知道这时Sabrina的沉默,是想给她无形的压力,她装作受不了煎熬的样子,讨好地开辟话题道:“嗨,Sabrina,我听Simon说,你是云南人啊?那你是少数民族么?”
“听说?呵!”Sabrina冷哼道:“我还听说一些小工厂里的小销售,为了拿订单,投怀送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呢,是么?”
白雾听Sabrina话里有话,便将双手往铁栏杆上一拍,道:“应该有吧!不过销售靠什么拿单,更多的是看个人,而不是看工厂的大小。准针虽然小,但是据我所知,我们国际部的五个销售,靠的都是公司产品和自己的能力,没有听说谁给客户投怀送抱的。”
“是吗?”Sabrina道:“那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Simon,让他把我叫到这儿来的?”
白雾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明白了Sabrina答应赴宴的目的,原来她是因为怀疑我和Simon之间有特殊交易,特意来调查取证的。白雾虽然自身清白,但对Sabrina的提问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能扯出昨天在饭桌上与Simon谈的那场涉及隐私的对话。
因此她顿了一下,道:“Sabrina,我想您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您对我们公司还不了解。准针是国内最早做测距仪的工厂,而且在技术、品质、创新、销量等各个方面都是国内一流的。Simon作为我们的客户,对这一点最有体会,Simon看到这么好的供应商,想把我们推荐给您,我想这应该是情理之中的。”
Sabrina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雾,又从上往下扫一眼白雾,冷笑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次Simon给我打电话,说起你们想联系密西西比的事,应该是一个多月以前了吧!我就奇怪了,这一个多月,Simon都好好的,怎么昨天一来验货,就这么兴师动众,大老远把我叫来?Simon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看到了,要说昨天没发生什么,你觉得我信吗?”
Sabrina的净身高与白雾差不多,但她今天穿着高跟鞋,显得比白雾高出四五指,白雾在Sabrina的身高、容貌和首饰的多重压迫下,本来是略微处于劣势的,但当她听到Sabrina问出这个问题,她忽然觉得,Sabrina对Simon也是有爱的,这让她感觉Sabrina是有温度的人,而不是珠宝堆砌的雕塑。
来自内心深处的销售本能逐渐支撑起白雾克制已久的强大气场,她告诫自己:“Sabrina只是个普通的客户,获取她的信任,是我唯一的目标。”
她站直身子,跺了跺脚,抬起头正视Sabrina道:“Sabrina,我昨天中午的确跟Simon吃了一顿简单的工作餐,我们在路上和餐桌上也的确聊了一些工作以外的事,而且其中大部分是关于你的。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从Simon说的话里,只听出了他对你的爱,我不认为他会背叛你。至于我,我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别人的老公,我没兴趣。关于Simon为什么突然答应邀请您来深圳,说实话我也不理解。您问我,我只能建议您直接去问Simon,或许他会给您更详细更准确的答案。”
白雾很清楚,自己这时候表现得越愤怒,越能洗脱自己的嫌疑,因此她说这些话时措辞尖锐,语气生硬。
Sabrina眼睛冒火,朝白雾迈进一步,还想再说什么,Simon和玉塘风忽然回来了。
“聊什么呢?”Simon看到老婆与白雾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还没走到近处就远远地问。
白雾笑道:“当然是聊你了,Sabrina担心你经常在外面出差,会不会没事出去沾花惹草,还警告我说,叫我不要打你的歪主意。这让我想起一句话,不记得在哪听来的,说,‘爱是占有’。Sabrina整天想着怎么占有你,恨不得你连工作都别做了,可见嫂子爱你多深!”
Simon也笑道:“去外面沾花惹草,也要我看得上才行啊!我老婆把我的品味养得这么刁,只怕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入得了我的法眼了!哈哈!”
Sabrina被奉承得飘飘若仙,也即不好再说什么,只道:“点了什么菜,给我看看。”
玉塘风连忙双手捧着点菜单,递了过去。
Sabrina刚看一眼,就说:“怎么只点了一桌?换成两桌吧!我想和我老公坐一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不想吃个饭还谈工作!”
此言一出,白雾和玉塘风同时一愣,玉塘风连忙解释道:“刚才点菜的时候,Simon是想分成两桌来的,是我考虑到大家人多好玩,才建议坐一桌的。”
Simon看一眼白雾,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正好我们夫妻也好享受一下这次独特的二人世界。”
玉塘风自然希望四个人坐在一起,否则雾姐哪有机会和Sabrina谈密西西比的事,谈事的机会都没有,那今天的饭局不就白安排了吗!他朝白雾狂使眼色道:“雾姐,坐两桌会不会超出公司的预算了?”
白雾无视玉塘风的提示,道:“Sabrina说坐两桌,那就坐两桌吧!预算可以再申请,Simon和嫂子的好心情可是千金难买的。”
商量好坐席,Sabrina又指着菜品道:“你们点了一只澳洲龙虾,食材是可以的,不过做法太普通了,清蒸的吃不出澳龙的鲜甜口感,澳龙就应该吃刺身的,蘸上海鲜酱,味道比清蒸不知好多少倍。”
白雾见玉塘风和Simon都不太赞同,便说:“好的,您喜欢吃刺身那就点刺身,我们比较传统,就吃蒸熟的吧。另外牛排和白果莲子汤您还满意吗?”
Sabrina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口味少了点,你要是不介意,就再加个清蒸东星斑吧!”
清蒸东星斑至少两千块,白雾听得肉痛,也明白了Sabrina这是存心宰她,脸上却依然笑吟吟地说:“当然可以。”为了让Sabrina把眼睛从点菜单上移开,她提醒道:“要是点好了,咱们就上吊篮入座吧?”
Sabrina道:“等等,这酒是意大利干红,跟这么高端的菜品不搭吧?就算没有罗曼尼康帝,至少也要96年的拉菲吧!”
白雾虽然不知道罗曼尼康帝,但是96年拉菲还是听过的,一瓶上万,这可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职员招待客户应该消费的层级,此时此刻她只想摔袖子走人。她刚准备伸手去抢Sabrina手里的点菜单,手就被玉塘风按住了,再低头一看,Simon也悄悄地把手藏在衣服后面朝她摇摆,示意她别冲动,白雾因此冷静下来,没有发作,心想着听天由命吧。
“换!马上换成96年拉菲!”白雾赌气似的说道。
Sabrina终于没再说什么,拉着Simon的手登船去了。
白雾趁机悄悄地跟玉塘风说,叫他把自己这一桌的菜换成几个下饭的小菜,红酒换成白开水。玉塘风心领神会,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四人来到热气球起飞平台,出示船票后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Simon和Sabrina登上1886号热气球,白雾和玉塘风登上1888号热气球。
白雾从未体验过这种用餐方式,觉得一切都很新奇,打量吊篮里的陈设,只见圆形吊篮顶部安着一盏发红光的电灯,地面中间放着一张固定的圆形木桌,四周一圈软垫座椅,可坐四个人,如今她与玉塘风对坐,空间显得较为宽敞,桌子上放着一大束玫瑰,一根长挑的防风红烛和一瓶赠送的红酒、两碟甜点,两套中西餐具。灯光和烛光照得人红光满面,娇柔妩媚,给人感觉这样的陈设是专门给情侣们设计的。
玉塘风花痴一般看着白雾,感叹道:“雾姐,你好美。”
玉塘风的声音极小,好似自言自语,白雾装作没听见,很不自然地扭头看向热气球以外的风景。
点火后,气球冉冉升起,十多分钟后,就升到了三百多米的高空,距离海岸两三百米远,之后气球逐渐趋于平稳。
这种感觉与坐飞机是完全不同的,飞机是封闭的,而且总有一个目的地,行程也总是匆忙,而坐在热气球里,脚下是汪洋大海,没有参照物,自己的位置飘到哪都不知道,气球的移动速度也很慢,因此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微风拂面,使人的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悠闲和惬意。
白雾正沉醉间,忽见一架无人机呼呼地飞了上来,她定睛一看,无人机顶部放着一个碗碟,原来是送菜来了,白雾端下来一看,是一份豆腐。
须臾,第二个菜炸虾球,第三个菜牛肉丁也到了,再过一会又上了一个炒饭。
四个菜异香扑鼻,而且摆盘考究,看起来就不便宜,但好在食材常见,应该不至于贵得离谱,白雾很满意,给玉塘风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道:“开吃吧!”
四架无人机退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基地,而是自动开启了跟拍模式,从四个方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白雾和玉塘风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白雾正想尝一口珍珠豆腐,玉塘风忽然指着几十米外的1886号热气球道:“雾姐你看那边,好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