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攸宁前世就没少受韩思齐的这种目光,就似是色彩斑斓的毒蛇,腥臭冷腻,令人恶寒。
尤其是在她瘦下来之后,他更是明目张胆地言语挑逗,被大哥韩思行狠狠揍了一顿,差点没了气儿,之后方老实了下来。
不过喊韩思齐二表哥,确是她疏忽了,她忘了,京城里的人,她此时应该是都不认得的。
她平静道,“定国公府只有两位表哥,大表哥自幼习武,常随定国公征战,已经是少年将军,自然是武人做派。而你身无佩剑,手握折扇,只能是二表哥了。”
一旁的陆凛不由得与有荣焉,他家胖丫头还挺机灵呢!
韩思齐却往前了一步,微微弯下了腰,脸离得韩攸宁很近,用极低的声音暧昧道,“表妹莫要狡辩,你不会是倾慕于我,早就打听清楚我的长相了吧?”
毕竟他是定国公府的公子,对偏远州府的小门小户人家来说,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每每去下面州府游历,当地官员对他百般奉承,甚至有个县令的女儿对他芳心暗许,差点跟他私奔了。
韩攸宁做出懵懂惊讶的表情,声音清亮,“倾慕?我已解释清楚,二表哥怎还会有此误解,以为我倾慕于你?”
她这么一高声,几乎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官员们本就对韩攸宁颇关注,毕竟她是晋王亲自护送回来的人,而她身后的陈府,曾倾尽家财助西南军大败楚国,也是名噪一时。如今陈府被灭门,更是轰动大周的大事。
本来韩思齐那么低声与韩攸宁说话,他们就觉得此行为太过不妥。想着这孤女或许有攀附找依靠之嫌,可她这般一说出来,他们看向韩思齐的目光顿时不一样起来。
韩思齐为人如何,真正清楚的也不过是常和他打交道的年轻人。作为长辈,对年轻人的情形了解得并不透彻,尤其韩思齐又不是多紧要的人物。
可他出身定国公府,人品总不至于太差才对,不成想,竟如此不堪?居然对第一次见面的表妹这边言行无状!
韩思齐脸色变了,他没想到韩攸宁居然把他的话给吆喝了出来,连一点女孩子的羞耻心都没有!
他忙朝着四周拱了拱手,赔着笑,“各位大人见谅,表妹是听岔了。小生读圣贤书,立君子品,岂能说此等胡话……”
能入朝为官的哪个不是人精?他们心中暗暗摇头,将韩思齐归到人渣一类,从自己女婿孙女婿的备选名单中剔除了。
韩攸宁接话道,“二表哥说的对。听闻二表哥饱读诗书,才名远播,行事为人以‘孝悌忠信礼义廉’为本。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韩思齐见韩攸宁替他解围,又如此阿谀奉承,不由得心生得意。他一向以文人雅士自居,写了不少诗作文章,竟不想名声还传到三千里外的襄平去了。
而今日的迎接之举,更是在太子面前将“孝悌忠信礼义廉……”给发挥的淋漓尽致。
孝悌忠信礼义廉?
耻呢?
他心下鄙夷,果真是商户女没教养,读了几本书就出来卖弄,丢人!
他嗤笑一声,“君子务本,人生八德。你这夸人也不夸全乎了,怎么没有‘耻’呢?”
韩攸宁笑了笑,“对啊,怎么没有耻呢?”
韩思齐怔怔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心里只想着,她笑起来甚是娇美诱人,就似是花骨朵粲然盛开,娇娇地等着人采撷。若是收了做个小妾也不错,再让她少吃点,瘦一些……
韩攸宁暗骂了声下流蠢货,扭头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玉娘和铃儿已将行囊放到了马车上,铃儿不放心,又过来接她。
韩攸宁脊背笔直,脚步不疾不徐,似乎不管日子多艰辛,都不能让她弯下脊梁,失了本心。
赵宸一直在盯着大理寺和刑部官员接收玉明府的官兵,可身边的情形却也留意着。
他看着那抹从容不迫的淡色身影,唇角微微动了动。
陆凛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一脸莫名的韩思齐,眼泪都笑出来了。
“韩二公子,你怎么没有耻呢?”
韩思齐顿时反应过来,他是好面子的人,又少年气盛,脸色涨得通红,快步朝着韩攸宁的方向追了过去,怒骂道,“贱婢!给你脸不要脸了是吧?你个商户女……”
他突然反应过来还有太子和几个官员在,蓦然住了口,停了脚步,低声嘟囔了句,“果真是没教养……”
陆凛原本的笑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一句话不说,挥着拳头就冲着韩思齐的脸去了。
韩思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躲不过身负武艺的陆凛的攻击,鼻子上生生挨了一拳。
他身子一个趔趄往后连退了几步,鼻子酸痛之后,便有一股热流淌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鼻子,手上是鲜红的血……
韩思齐当众出了丑,愈发恼了。
陆凛虽说是出身安陵候府,可在京城的名声却不咋地,又只是个幼子;自己虽说父亲地位低微,可伯父是定国公,外祖父是永平侯,身份倒也不见得就比陆凛差,自也不必惯着他。
思及此,韩思齐怒道,“陆三,我招你惹你了?别以为我怕你,太子爷可还在这里!”
陆凛冷笑,脸上少见地浮现戾气,“我还以为你多大志气呢,有本事别拿着太子吓唬我!什么玩意儿,狗杂碎!”
韩思齐举起拳头,怒目相向,余光看到一旁的太子,顿时想起自己此来的正事,最终却又将拳头放下了。
他拿出帕子斯条慢理擦了擦鼻血,又整理了一下他的紫色锦袍,拿出了世家子弟的气度来,“动辄就动手,有辱斯文,非君子所为。陆小侯爷,有什么事好好说,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陆凛嘁了一声,“你快别污了‘君子’这二字了,踏实地当好你的混账不好吗?”
韩思齐虽说没干什么好事,可一向注意掩盖伪装,明面上的名声比陆凛好上不少。
他冷哼了一声,“小侯爷自己是混账,莫要把旁人与你归到一类去。鄙人不才,读的是圣贤书,习的是孔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