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几人一离开昭苏,就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他们不再继续南行,而是拐头往东走上了去特克斯的路。从特克斯往南,翻天山到拜城还有一条古道。这条古道因路太险,少有人过。玲珑选择了走这条路。
玲珑四人七马,跑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特克斯。玲珑对特克斯很熟悉,这里的牧场草木旺盛,是她跟一千多匹马常来的地方。为了尽快摆脱父亲和阿克克,玲珑在特克斯只稍稍停了一下,让母亲歇了歇,又问了问路,就匆匆离开了。
玲珑他们逆流而上,沿河边马道一路往东南方向走去。河边草地上,牛羊们在春天的阳光下,悠闲地吃着将要融化的冰雪中,那些渐渐吐露新芽的青草。零零星星的毡房,散落在草场上。
……它们咋样了?吕库突然想起了跟俄国人走了的那十匹天马,心里一酸。……就剩下‘飞龙’了。吕库低头摸了摸‘飞龙’漂亮的鬃毛,心里空落落的。
“吕库。”
吕库一扭头,见玲珑小姐从后边撵上来。
“吕库,说会话;这路还长得很呢。”
吕库没有吭声。
“你的伤口还疼不?”玲珑关切地问。
“不很疼了。”
“你的伤口长得还挺快;不过我的伤口也快好了,已经不疼了。”玲珑说:“就要翻雪山了,伤口要赶紧好。”
“你娘的伤口咋样了?”吕库问。
“抹了秦羊买的药,好多了;你家在西安还有谁?”
吕库望着远处的雪山,没有吭声。
玲珑知道自己的话让吕库的心又发疼了,就不再问了。说:“我想跟你去西安。”
吕库猛得扭过脸,瞪着玲珑。
玲珑一笑,说:“别这样子看我;我说的是真话;我想跟你去西安。”
吕库扭过头,又望着远处的雪山,不吭声。
“我跟我娘没地方去,想跟你去西安;你放心,我不是累赘;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到西安了,你帮我母女找个住的地方就行了,别的你不用操心。”
“行!”吕库点点头。
吕库对玲珑的感激,全都埋在了他那颗干枯的心里。如有一天,玲珑需要回报,吕库会毫不犹豫的为她付出。
“想没有想过,你回到西安后干啥?”玲珑又问。
吕库再次沉默了。
“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来给你安排。”玲珑笑盈盈地说。
吕库知道玲珑这话是真心话。从她为自己挡住的那几鞭子就绝对能看出来。但吕库没法告诉玲珑,自己回西安是要去报仇,去杀人的……
“不用;我的事我自己会安排。”吕库说完,一甩鞭子,往前跑了。
玲珑望着吕库和‘飞龙’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三天后,玲珑四人七马走到了天山口。在当地人的指点下,他们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河逆流而上,走着走着,天就变了,乌云越来越厚,白雾越来越浓,空气越来越湿,气温越来越低。
“玲珑小姐,雨快来了,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秦羊在最后边喊着。
“好。”玲珑停了下来,然后对走在最前边的吕库喊:“吕库,下马。”
“吕库,过来;跟我搭把手。”秦羊叫到。
秦羊从马背的驮筐里,取出了在昭苏买的俄国油雨布帐篷。他和吕库把帐篷支在了一块较为平缓的乱草丛中,然后从驮筐里又拿出四个马扎交给吕库。
玲珑感叹着秦羊做事做得如此周到。
玲珑搀母亲进了帐篷坐下,又给母亲披了条厚厚的毛毯。玲珑母亲把女儿拉得跟自己一起裹在毛毯里。
不一会儿,秦羊跟吕库支好的三脚架上就烧开了一壶水。几个人坐在帐篷里喝着热水,吃着馕和牛肉干,笑看着帐篷外白雾中渐渐增多的雨丝,听着云杉林中唰唰唰的雨声,彼此都感到了从未有过轻松和开心。
“秦羊,你家里还有谁?”玲珑母亲问。
“……我娘跟我爹不知道还活着么。”秦羊眼中闪着泪。
“秦羊,我跟我娘到西安,路过你家时去看看。”玲珑说。
“好呀,去我家。”秦羊一脸惊喜。
“去你家,给你把房一盖。”玲珑笑着说。
“啊?”秦羊睁大眼睛望着玲珑。他不敢相信玲珑刚才说的话。
“是真的!”玲珑认真地对秦羊点点头。说:“也是报答这么多年你对我和我娘的照顾。”
秦羊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玲珑小姐,在县府这么多年,要不是你娘俩对我好,我早就死了。”
“秦羊,不难过;回到家就好了。”玲珑母亲说。
吕库望着帐篷外的雨,沉默着。他,听着他们说话,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秦羊,自己也早就死了;没有玲珑,自己哪能逃出来?哪能回西安替父报仇?替我全家报仇?……可我拿什么来报答他们呢?我一无所有……
“吕库,我和我娘到西安后可就靠你了。”玲珑笑着说。
吕库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吕库能靠住,是个好娃!”玲珑母亲对女儿说。一会她又问:“吕库,你念了多少书?”
“书,没念完……”吕库又尴尬又心酸的说。他想,如果父亲没有出事,自己这会都不知该有多风光,多得意;哪会落到如此境地,被沙迩和阿克克这两个混蛋欺凌、追杀!
……吕库的心里不知藏了多少苦痛,别再戳他的心了,玲珑想。她说:“再往上走,估计就更冷了。”玲珑说着,给母亲又掖了掖毛毯。
雨还在下。天渐渐暗了。
“玲珑小姐,咱们今晚就歇到这吧;我看这雨是停不了了。”秦羊说。
“行。”正在给母亲伤口抹药的玲珑看了一眼帐篷外,说:“明儿,咱一大早就走。”
“按山下那人说的,明天估计就要翻雪山了;你们要多穿点衣服。”
……雪山!又是雪山!吕库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被埋在雪山中的小弟,想起了惨死的母亲,想起了被沙石暴刮得不知了下落的二弟,想起了埋在祁连山下的大弟,想起了被冤死的父亲;……爹,我就要回来了!吕库咬着牙想。
“你们说,我父亲跟阿克克会不会也走这条路?”玲珑突然问。
……
没有人吭声。这是个谁都不愿想,不愿提,但又很可能会发生,且令人十分紧张焦虑的事。
“唉。”玲珑母亲叹了口气说:“玲珑呀,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咱就啥都不要再想了;是死是活,随天吧。”
“娘。”玲珑抱住母亲难过起来。那一刻,她后悔了。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带母亲走,母亲现在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别哭了;”玲珑母亲为女儿擦去眼泪。说:“那个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多亏你把娘救了出来;娘不后悔,后半辈子跟你在一起,娘心里又踏实又轻快;你不管到哪儿,娘都跟你走;哪怕是死,娘也认……”
“娘……”玲珑哭着大叫一声,把娘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唉,她为啥就是不愿嫁人呢?嫁了人,哪有这些事,吕库想。
第二天天亮了,雨也晴了。
秦羊早早起来给大家煮了吃的喝的。吕库给七匹马喂了秦羊买回来的黑豆、豌豆等精饲料。看见玲珑出了帐篷,秦羊说:“玲珑小姐,给你娘多穿点衣服,冷!”
“哦。”玲珑望着晨雾中的雪山,伸伸胳膊,活动了一下,就转身进了帐篷。
吃饭时秦羊说:“这一路,咱们要翻过两个雪山;但翻山的路都不长,上上下下的;听山下那人说,翻过一个山顶,最多也就是两个多时辰;山上的雪山病很难受;我煮了药水,一会吃完饭你们都喝点;剩下的我带上,路上谁难受了,谁再喝;
翻山时,咱们要尽量快,翻过去就好了;还有,不要大声说话,小心雪崩……”
吕库又想起了小弟翻下雪山时,那绝望地最后一喊:大哥……
饭后,几个人收拾好行李,继续沿河逆流而上。河道越来越窄,地势越来越高,渐渐的,河边那些灌木草丛和茂密的云杉树都看不见了,眼前是白茫茫连绵不断的山峰和陡坡。古道被埋在雪地里时隐时现。还好,不知哪位好心人在古道上每隔一段就插个小木桩,为人引路。
马儿们走得慢了。
吕库开始感到胸口有些发闷,脑袋有些胀疼。他想,这大概就是秦羊说的那个雪山病了吧?吕库担心地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几个人——玲珑坐在马上,闭住眼,就像是睡着了;玲珑母亲左手揪住胸前的衣服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右手拿着一个皮囊,里边装着秦羊熬的药水。
秦羊看吕库回过头,便对他摇摇鞭子,示意他快走。
眼看就要到山顶的时候,天空突降大雪,古道很快被完全淹没。吕库只能凭借雪地上露出的一个个木桩头来认路了。
‘飞龙’像个将军。它威武地走在最前边。在满天飞雪和极度缺氧中,它依然耳朵高竖,眼睛明亮,喘气均匀。它的四个蹄子,一步一步地踏进齐肚深的雪地里,稳稳当当。
‘飞龙’带着大家终于翻过了雪山。
当玲珑几人从高原的不适中慢慢缓过来时,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一场灾难就在跟前……
从雪峰上往下看,在没有积雪的半山腰上,一条古道细细窄窄,曲曲弯弯。它不是盘桓在陡峭的山坡上,就是挂在湖边高高的悬崖壁上,看着都让人的腿发软。
玲珑叫了声吕库,然后从马上跳了下来。
吕库不知何事,赶紧下马。
玲珑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吕库,说:“咱们下马走吧;我看这路不保险;你把我的马牵着;我牵着我娘的马。”
秦羊过来,把玲珑的马缰绳绑在了吕库的马鞍上。
“吕库。”秦羊说:“前头的路看着欠妥,你要多留神;有啥事就喊。”
吕库点点头。
走到一处悬崖边上,四人七马一个跟着一个,小小心心地走着。突然,山顶上轰隆隆一阵乱响,不等玲珑他们弄清出了啥事,就见大大小小的石头滚落了下来。
“吕库,快跑!”秦羊在后边大声地喊。
吕库猛然灵醒,拽着‘飞龙’就往前跑。玲珑的那匹马被‘飞龙’也带着跑了。
玲珑拽住母亲那匹马的笼头想要跑,不料拽不动。玲珑一看,坏了!就见那匹马瞪着惊慌的大眼,一声嘶鸣,一个腾空,不但挣脱了玲珑的控制,还甩掉了背上的玲珑母亲。玲珑母亲仰面跌下,眼看就要掉下悬崖。后边的秦羊一步冲来,将玲珑母亲拽住。但就在秦羊刚刚爬起身时,不幸却被山顶落下的滚石砸中。秦羊身子一晃,跌下了悬崖……
山下,湖边。
吕库坐在秦羊的坟前。他望着夕阳下的湖水,抹着眼泪……
帐篷里,玲珑守在母亲身边。她一边哭着,一边给母亲轻轻地擦去脸上的血……
夜里,玲珑母亲苏醒过来。她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住吕库,嘴唇微微抖动。
“娘……”玲珑抱住母亲泪流满面。
“吕,吕库……”玲珑母亲无力地叫到。
吕库跪在了玲珑母亲身边。他低下身子说:“我在。”
“你,你娶玲珑……”
吕库大惊。他怔怔地望着玲珑母亲,想说啥,却又啥都说不出来。
“娘……”玲珑扑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说:“娘,你放心,我让吕库娶我;我俩给你磕头了……”说完,玲珑走到吕库身边,拽着吕库就趴在了地上,给母亲连连磕头。
玲珑母亲闭住了眼睛。她再也没能看女儿一眼……
玲珑母亲跟秦羊长眠在了湖边。那个湖,叫‘天堂湖’。
夜里,玲珑蜷缩在帐篷地上的毛毯里一直哭。吕库心疼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陪着她难过。……唉,她跟她娘真可怜;她要是早早嫁了人,她娘也不会出这事;……她娘把她托付给我,可我咋能娶她呢?娶她,就要给她安宁;可我哪来的安宁?我除了一身的仇,啥都没有;她要是跟了我,那不受罪吗?……不要说我有仇要报,日子会过得不踏实,就是这一跑,也跑成了被官府要追杀的流放犯了;以后,我得天天躲,时时躲,谁知道哪天没躲好,这命就没有了;……不行!我不能娶她!我不能害她!还是把她平平安安带到西安,给她安顿好,让她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阿克克被三个俄国人一路追得翻过天山到了阿克苏。阿克克想,让这三个货总是这么追着不是个事,得想办法把这三个货给断了。
阿克克找到了阿克苏的县令。告诉他,有三个俄国人要抢沙迩的十匹天马。那县令跟沙迩认识。一听阿克克的话,自然相信,就地将三个俄国人给关了。三个俄国人在县衙牢里大呼小叫,没人理睬。阿克克一身轻松地赶着十匹天马朝东去追玲珑了。
沙迩在家如坐针毡。最后被派出去追赶阿克克的那拨人,多少天都没个音信。沙迩气得都想撂了这县令摊子,亲自去抓阿克克。不知道多少天后,总算跑回来了个报信的,说阿克克把三个俄国人交给了阿克苏的县令,自己赶着马又往东去了。
“他娘的,阿克克!你赶着我的马想去哪?你就是跑到天边,我都要把你追回来!”沙迩在院子里又开始转圈圈,又开始骂人了……
这天,吕库跟玲珑走出了天山,来到了拜城。他们在驿站住下。
半夜,吕库不放心,又起来去后院看他的马有没有料吃。当他看后放心的正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时,突然看见阿克克牵着十匹天马进了驿站大门。吕库大惊,匆忙去敲玲珑的门。
玲珑开了门,警觉地问:“咋了?”
吕库一转身关了门,说:“不好!阿克克带着十匹天马来这了!”
“啊!”玲珑大惊。说:“咱们跑了两千多里路,都没能把他甩掉?”
“是啊。”
“你看清了?真是阿克克?”
“没错!我看得清清楚楚!”
“阿克克咋能跟十匹天马在一起呢?那三个俄国人呢?”玲珑问。
“没看见;只有阿克克一个人和那些马。”
“难道阿克克把那三个俄国人给杀了?把马抢走了?”
“他不敢吧……”
“他啥不敢!……吕库,你还记得在昭苏,咱们把马交给那三个俄国人时,他们是不是说他们从昭苏直接就回国了?”
吕库点点头。
“那就是说,俄国人还没有离开昭苏,马就被阿克克抢走了;……昭苏离我家那么近,阿克克把马弄到手,不送回去给我父亲,却把马从昭苏赶到了这;吕库,你说,他想干啥?”
“他会不会不想把马还给你父亲了?”吕库说。
“对!他一定是想把这些马盗走;过去马在府里,他想盗,一没有那个胆,二也没有那个机会;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些马在外头,可以随他咋处置了。”
“那他为啥不把马卖了呢?还要把马赶这么远?他就不怕引人注目,被你父亲逮住么?”
“不知道。”玲珑说:“咱现在得想个办法把那些马弄走,不能便宜了那家伙!”
“咋弄?咱就是偷,驿站也不会给咱开门呀。”
玲珑摇摇头,说:“偷不行;加上咱的,十几匹马呢,动静太大了;……我有一个好办法!”玲珑冲着吕库一笑。
阿克克赶到拜城驿站时,已是半夜。他人困马乏。在把十匹天马交给驿站的人去喂料后,他就直接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克克还没有醒来,就被拜城县令用绳子绑住了两手。在堂上,阿克克大喊大叫。县令根本就不理他。直到玲珑站在了阿克克的面前,阿克克这才明白,原来如此!他着急地对玲珑大喊到:“玲珑玲珑,你放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你现在说。”玲珑冷冷地说。
“唉!玲珑呀,你别傻了;你知道我为啥到这吗?”
“……”
“我是一心要娶你的呀!”
玲珑嘴一撇。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把十匹天马弄到手早就卖了;还至于跑这么远的来找你吗。”
“你找我干啥?”玲珑问。
“玲珑,我知道你跟吕库在一起;你听我说,他现在已经成了被你父亲无论如何都要追杀的流放犯了!你跟着他,没有好日子过;那小子是一肚子的仇和坏心眼;他只能给你带来灾难!”
玲珑冷冷一笑,说:“你不也是一肚子的坏心眼吗?”
“唉呀,我跟他不一样!我最起码有手艺,能挣钱,能让你过好日子。”
玲珑满脸鄙夷,说:“你偷了我父亲的天马,嫁祸吕库,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要挟我父亲,让我父亲把我嫁给你;就你这种人,我还指望能跟你过上好日子。”
“玲珑,这都是为了你呀!你现在给这县令说说,放我出去;咱们赶着你父亲的天马回;我敢保证,你父亲看见你和天马,肯定会很高兴;然后咱们就成亲;以后,我不但会让你有无数的珍宝,还会让你父亲得到很多的天马驹……”
“够了!你还是住在这的牢里好好做梦吧。”玲珑说完,一转身走了。
“玲珑!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难受,我就会让你更难受!不信走着看!”阿克克望着玲珑的背影,绝望地大喊到。
拜城县令将玲珑和吕库送出城门。玲珑和吕库赶着十七匹马,向东又走了。
到了库车,吕库对玲珑说:“我觉着,咱们要摆脱阿克克,现在最好往北走,再翻回天山;走那拉提,到迪化。”
“到我外婆家?”玲珑吃了一惊。
“对!阿克克现在一定认为,咱们会从这里一路往东,过甘肃,回西安;咱现在偏不往东,咱往北,重翻天山,去你外婆家;料他阿克克咋也不会想到我们敢回迪化;你说,是不?”
玲珑不住地点头。
吕库跟玲珑从南疆翻天山又返回到了北疆。一个多月后,他们来到了迪化。
外婆家永远都是玲珑最喜欢去的地方。外婆的味道就是母亲的味道。母亲没有了,外婆就是最亲的人。但玲珑怎么都没有想到,外婆竟然跟母亲几乎同时去世。原来,当玲珑带着母亲逃离沙迩家一个月后,外婆就得知了这个音讯。年迈多病的外婆承受不起这个打击,不久就咽了气。
玲珑在外婆坟前哭成了泪人。她想念母亲,想念外婆……
吕库把手中的黄表纸一张张地投进火里,心里不住地在惋惜……唉,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她外婆也许还能多活些时候……
“吕库,你以外孙女婿的身份,给我外婆磕三个头吧。”玲珑流着泪说。
吕库虽然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玲珑过来跪在了吕库身边,对着外婆的坟头说:“外婆,我和我的丈夫吕库给你跪下了。”说罢,玲珑拽着吕库给外婆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玲珑擦去了眼泪说:“吕库,今在我外婆的坟前,咱俩就算是正式成婚,结为夫妻了。”
“不,不不!不能……”吕库直摆手。
“吕库,我不管你心里有啥疙瘩,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夫妻了。”
“玲珑,我不能娶你……”
“吕库,不要再说这话了;这话说了也没有用。”
“玲珑,我带你到西安;到了西安后,我帮你找到住的地方,并把你安顿好;以后,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玲珑一把捂住了吕库的嘴……
1905年年初大雪纷飞的一天,25岁了的吕库带着身怀有孕的玲珑,骑着‘飞龙’,站在咸阳渭河桥头。十一年了!吕库望着飞雪中的西安古城,凄然一笑,说:“父亲!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