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市市中心医院。
许半城拎着检查报告的袋子,和文向年走向停车场。
文向年人高马大,走路也是虎虎生威,他今天穿着常服,又是光头又是刀疤的,走在医院里,吓坏了不少人。
文向年习以为常,根本不在意。
他把手里的检查报告翻得哗哗直响,眉毛上那道刀疤拧成一条蜈蚣,看着就吓人。
走到车边,文向年把检查报告递给许半城,皱着眉骂了句,
“怎么就一切正常了?
这眼珠子红得跟鬼似的,这他娘的叫正常?”
相比文向年的不满,许半城倒是对这个结果挺满意。
红就红吧,就当戴了个美瞳。
许半城心情不错,他拉开副驾驶的门,笑着问文向年,
“文叔,快中午了,咱们吃个饭吗?”
文向年一听这话,刚才还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
因为工作的关系,许半城已经很久没有和文向年见面,更不用说在一起吃饭。
文向年点点头,招呼许半城上车,
“干脆跟我回所里,食堂阿姨也念叨你好久没去了。
而且,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许半城脸上一喜,知道是昨晚拜托文叔的事成了。
他坐进副驾驶,随手把检查报告扔车后头,
“那快走吧。”
文向年瞥了眼许半城这兴奋劲儿,笑骂了句“小混蛋”,一脚油门驶出医院停车场。
沙市派出所和沙市中心医院隔了不过两条街。
对于这里,许半城已经很熟了。
自从他考来南湖大学,文向年三五不时跑来看他,还经常带他回所里吃饭。
一回生二回熟,许半城和所里的警察们也混了个脸熟。
在食堂阿姨的投喂下,许半城吃饱喝足,跟着文向年去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一张办公桌摆在窗边,桌子后面是两排书架,黑色待客沙发靠近门口,门边有个饮水机。
再多的,就没有了。
只不过,从进门、一直到办公桌后的架子上,全都堆满了各种文件卷宗,乱,已经不足以形容办公室的惨烈状况了。
在办公桌边,垃圾桶塞满了咖啡杯,许半城一眼就看出,文向年又是一夜没睡。
许半城在满地文件里找了条路,坐进沙发,半躺在沙发上消食。
他见文向年走向办公桌,从文件堆里挖出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多会,电话被接通,文向年简单交代两句,
“小徐,东西检测完了没?
恩,行。
那你送我办公室来吧。”
挂了电话后,文向年坐回椅子上,双手抱臂看着许半城,神色淡然,眼神却能洞悉一切,
“半城,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的脾气。
我就不细问你要这东西去干啥,但你知道的,你要敢违法犯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半城双手合十冲着文向年,苦笑说道,
“文叔,你还不知道我啊?
我哪里敢犯罪?
我看你抓犯人那模样,我都吓得双腿发软。”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
许半城认得他,是检验科的小徐。
小徐看着满地文件,直咂舌,
“文哥,你这又搞一地文件。
所长说了,你再这样,就罚你去洗厕所。”
一边说着,小徐一边把透明自封袋递给文向年。
文向年一边接过袋子,一边冷笑道,
“那你去跟局长反应,别什么乌七八糟的案子都往我这塞。
我又不是垃圾桶。”
小徐耸耸肩,没接话,扭头跑走了。
等门关上,许半城站起来,探头看过去。
自封袋里,装着一支纤细的油画笔。
青蓝色的笔杆子上,雕着银色的云纹,笔头与笔杆交界处,由粉金色的金属固定,笔头的毛已经干涸、开叉,却并不影响整只笔的美观。
不等文向年说话,许半城迫不及待拿起自封袋,笑着冲文向年道谢,
“谢谢文叔,就是这支笔。”
文向年把腿搭在办公桌上,他见许半城这幅模样,轻嗤一声道,
“臭小子,要不是我昨晚审问了谢俊文,再结合你提供的录音,
通宵排查下,才得出这支画笔不属于证据链里的证物。
不然我才不会拿给你。”
许半城取出画笔,塞进登山包后,又跟文向年道了声谢。
文向年见时间不早,便起了身,捞起车钥匙往外走,
“走了,送你回学校。
接下来我有的忙了,就不去看你了。
我们得调查清楚谢俊文那家伙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条人命。”
许半城跟了上去。
他想了想,开口问,
“文叔,那……昨晚那个小孩的尸骨,怎么处理……”
文向年脚步顿了下。
许半城看过去,他发现,文向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伤感。
文向年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处理?
联系受害者家属,然后送殡仪馆。
哎,才五岁……”
许半城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他轻轻拍了拍登山包,没有再说话。
两人上了车,在许半城的要求下,文向年带他去买了针线,这才开往南湖大学。
当许半城跨进教室时,上课铃刚好响起。
许半城朝教室后头的张文哲走去,心情好转。
“就说了,没有霉运加持,他就没有迟到!”
在张文哲身边坐下后,许半城掏出针线,又从登山包里拿出兔子玩偶,开始穿线替它缝补。
他本来想拜托班上女同学,但这毕竟不是什么普通的玩偶,许半城觉得还是得自己来。
好在他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缝补衣服,穿针引线不算什么困难事。
倒是一旁的张文哲,他时不时用余光瞥来,脸色越来越白。
许半城剪断线,打量了下成果。
针脚不算好,但也不坏,至少棉花不会露出来了。
收好东西,许半城这才发现张文哲满头冷汗,脸色煞白。
他拍了拍张文哲,低声问,
“你咋了,不舒服?
要去医务室吗?”
张文哲盯着放在许半城身边、从包里露出小半块耳朵的兔子玩偶,摇了摇头。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把头埋进书里。
见他不说话,许半城也没多想,继续听课。
张文哲又偷偷瞥了眼许半城。
他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挪到许半城身边,用手肘杵了下许半城。
许半城看向张文哲,就见他双眼瞪大,面含惊恐,整个人受了极大惊吓一样。
就连他的声音也颤颤巍巍,
“老许,你、你那真的是兔子玩偶吗?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在帮一个小女孩,缝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