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细雨霏霏。
密集的细雨中,沙市公安局静静矗立着,大门上的警徽被雨水冲刷,显得冰冷又铁面无私。
整个公安局就如同一只匍匐在雨中的巨兽,正闭眼小憩,收敛起锋芒。
刑侦大队里。
文向年步伐飞快,风风火火走在走廊上。
走廊上有不少来上班的文职警员,他们见到文向年,纷纷笑着,朝他点头打招呼,
“文队,早啊!”
“文队,难得这么早看你来局里!”
“哟这不文队吗,等下有时间没,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啊。”
然而,文向年对他们的热情熟视无睹,他脸色阴沉,冲向走廊尽头,猛地推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随后“砰”的一声巨响,摔上了门。
走廊里,警员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文队这是咋了?”
“不知道啊,这一早上就跟钱局置气?是又被钱局批评了?”
“害,你们没看群啊?肯定是昨晚那个呗,就那个受害者被老文吓到了那个……”
“那个啊……老文这长相,吓到小姑娘不很正常么……咋,就因为这事儿?”
“你没看仔细,说是受害者指认嫌疑人,指认成老文了……”
走廊上的警员们一听,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另一边,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室位于沙市公安局三楼最里面一间。
办公室布局简洁,办公桌椅,桌上摆有一台电脑。
一旁,待客的黑皮沙发,空荡荡的玻璃茶几,外加一扇用来摆放书籍和奖章的书架,再无其他。
文向年大步走到办公桌面前,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后,翘起二郎腿,粗声问,
“钱局,你电话里是啥意思?”
正坐在办公桌前、用电脑翻阅文件的钱局瞥了眼文向年。
他手里的活儿没停,继续滚动着鼠标,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那张带着点苍老的的脸上,波澜不惊,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这个‘雨夜杀人案’,你不用负责了,
上午做好交接,给你副队。”
文向年脸一沉,他摸了下下巴,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吼道,
“这案子我一直盯着,凭什么要给别人?
他妈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就没出现过让我把案子转手的事儿!
我不管啊钱局,这案子我办定了!”
钱局点击鼠标的动作停了。
他转过身,摘下老花眼镜,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脸严肃打量文向年,
“文向年,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这是跟领导说话的态度吗?
身为人民警察,还说脏话!
平时我是懒得管你,但你也太无法无天了!”
文向年冷笑一声,双手抱臂,往办公桌边一坐,嗤笑道,
“钱局,我俩相处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
但是,你他妈也清楚我的脾气!
你说说,这么多年了,经我手的案子,哪一件破不了?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被上头警告的案子,
你怎么做的?
你指着他们的鼻子、把他们轰出去,说要破不了案、你他妈当场卸任!
现在好了,因为这案子背后有你惹不起的人,
你就他妈抢我的案子?”
文向年是越想越气,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他这人就认死理,是他的案子,他就非得亲手破了不可。
现在好了,钱局一个电话过来,什么也不说,就让他把案子交给副队,这他怎么能忍?
钱局听了文向年这番混账话,气得脸色通红。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他指着文向年,手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才深吸几口气,厉声骂道,
“文向年!
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要不是看在我俩认识这么多年,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敢在我办公室这么骂我?
我他妈现在就让你滚蛋!
我知道你破案子、抓犯人是一把好手,
但是文向年!
你真当局里就你一个会破案子、抓犯人了吗?
你小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
总之,今天你必须把这案子放了!”
钱局说这话的时候,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要不是桌子质量好,怕是早就四分五裂了。
见钱局这么激动,文向年倒是安静下来。
他面无表情,盯着钱局看了会,重新坐回椅子里。
他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淡淡问,
“师父,你以前可不是这种畏手畏脚的性子。
好歹我是你教出来的,你哪里不对劲,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就老实说吧,
不让我跟进,不单单是这案子背后有人插手的原因吧?
你要不跟我说明白,我不会放案子的。”
钱局盯着文向年看了良久,直到钱局脸上的怒意被疲倦取代,他才摆摆手,坐回椅子里。
钱局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向年,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有些话,你没必要知道。
总之,你就听我一句劝,把案子交出去,
然后我给你批半个月的假,你回去陪陪你媳妇儿。”
文向年想也不想,摇头拒绝,
“不行。
我不休。
你不讲明白,我就赖这儿了。”
说着,文向年双手抱臂,摆出一副要跟钱局耗到底的模样。
钱局见状,怒极反笑,他指着文向年,又提高了音量,
“好,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
好赖话不听,捅了多少篓子都是我帮你兜着的?
上头今天早上下的命令,说你有重大涉案嫌疑!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你,所以你还没被铐起来!
但是,作为嫌疑人,你不能再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了!
还有,那小姑娘,昨晚上死在医院了!
上头刚才还跟我打电话,说要把你控制住!
那我问问你,你他妈昨晚上跑哪去了?”
钱局吼完,余声还在办公室里回荡。
他瞪了眼冥顽不灵的文向年,重重哼了一声。
文向年脸上划过一丝了然,他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丝笑容,
“行,我知道了钱局。”
说完,文向年从兜里摸出肩章和枪,往桌上一摆,起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