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心病房里,许半城和张文哲挤在陪护床上,肩并着肩,正凑在一块低声议论。
他们聊得很投入,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走到他们身后不远处,偷听他们说话。
当杨芬丽迟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许半城和张文哲脸色一变,齐齐看向一旁。
当许半城看清来人是戴着口罩的杨芬丽时,心里一沉,讪笑道,
“杨姨,你在说什么啊?
我们就聊点新闻上的八卦,你是不是听错了?”
一旁张文哲皱起眉,脸上浮现疑惑,像是一只憋不住秘密的鹦鹉,扑闪着翅膀想重复刚才的话。
张文哲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许半城用肩膀一撞,拦下了。
杨芬丽的目光在许半城和张文哲之间来回扫动。
她眉间的沟渠又深了许多,犹疑问道,
“不对,你们不是在聊新闻。
你们是不是知道伟平的事?
小许,你跟我说说,伟平他怎么了?”
说到这时,杨芬丽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些焦急。
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死死盯着许半城,一改平时文静的模样,眉眼间浮现迫切,就像是一只困于陷阱中的母鹿、突然看到了能爬出去的希望一样。
一旁,张文哲脸上浮现好奇,他瞅了眼杨芬丽、随即看向许半城,疑惑问,
“老许,杨姨认识周伟平啊?”
许半城眉间一松动,他一勾唇,露出淡笑。
许半城从陪护床上站起,他比杨芬丽高了一个头,这一起来,气势上就把杨芬丽给压下去了。
许半城看向杨芬丽,淡声问,
“杨姨,你看,这件事能说吗?”
杨芬丽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似乎在犹豫,半晌后才微微点头,用不大情愿的语气匆匆说道,
“对,我和周伟平是认识……
我、我是他小姨。”
一听这话,张文哲脸上浮现震惊的表情。
他也从陪护床上窜下来,站在许半城身边,一脸震惊、指着杨芬丽,结结巴巴问,
“真的假的啊?
可、可是,别说周伟平他妈妈那边的亲戚了,就连他亲生妈妈都不知道是谁啊?”
听了这话,杨芬丽的眼神泛着黯淡的光芒。
许半城见状,用胳膊肘杵了下张文哲的肚子,淡淡说道,
“说话注意点。”
张文哲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他挠了挠头,跟杨芬丽说了声“抱歉”。
杨芬丽叹了口气,肩膀以肉眼可见的角度塌了下来。
她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又看向许半城,往前一步,凑到许半城跟前,焦急追问,
“你们刚才到底再聊什么?
伟平他还好吗?
到底怎么了?”
许半城看着步步紧逼的杨芬丽,他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不跟杨芬丽坦白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许半城摩挲着下巴,淡笑着反问,
“杨姨,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心内科,你就没有碰到过周伟平一次吗?”
被这么一问,杨芬丽被打断了思路。
她面上浮现惊诧,疑惑问,
“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伟平他经常来心内科吗?”
许半城点点头,
“差不多吧。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周伟平和张医生是好友,好像这段时间偶尔来找张医生玩。
这些,都是我从心内科护士那儿打听来的。”
听了这话,杨芬丽盯着许半城看了良久。
许半城看不明白杨芬丽想表达什么意思,但许半城知道,杨芬丽,肯定在琢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就在这时,病床上正看着书的林美心,注意力被站在陪护床边的三个人吸引。
她放下手里的书本,好奇问,
“你们三个怎么都站着?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半城把手揣进兜里,他朝林美心摇摇头,淡淡一笑,
“没有,就杨姨问我们一点事儿。”
林美心把书阖上,她双手交叠在书本上,笑着对杨芬丽说道,
“杨姐,你不是要去楼下买日用品么,
要不,还是让半城他们跑一趟吧,
年轻人,多跑跑。”
杨芬丽像是才回过神似的,她眼睛飞快眨了两下,随后神色如常、朝林美心笑着说道,
“太太,我就跟年轻人打听一点事儿。
不用劳烦他们了,我活动活动、也对身体好。”
说完,杨芬丽没有再逼问许半城和张文哲,而是绕过他们,走出了病房。
当病房的门在杨芬丽背后阖上,杨芬丽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眼睛,笑意隐去。
她在病房门口站了会,眼角耷拉着,还带着点忧心忡忡。
她左右看了看,见走廊上没有人,随后,目光落斜对面的主任办公室的门牌上。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渐渐绞在一起。
过了三四秒,杨芬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脚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她在洁白的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后,她抬手,敲响了张医生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三声落下,门内立刻传来温和的声音,
“请进。”
杨芬丽眼神暗了暗,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张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处理文件。
当关门的“咔哒”声传来,张医生才用小拇指推了推眼镜,转动老板椅,正面看向来人。
当张医生看清楚来人是杨芬丽时,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杨阿姨,您这是?
您不是说,在医院的时候,你我尽量不要接触吗?”
这话,还是当初林美心突发情况、被救护车拉到市中心医院后发生的。
当时,林美心祝进了心内科,杨芬丽特地找了张医生,两人叙旧一番后,杨芬丽以自己的苦衷为由,表示不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任何人,还表示,和张医生划清界限。
现在,张医生看到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杨芬丽,心里很是疑惑。
杨芬丽双手绞着,她盯着张医生看了会,走到办公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杨芬丽把手搭在膝盖上,脸上的口罩依然没有摘下。
她低下头,避开了张医生的目光,只盯着自己的双手,身上散发着愁闷的气息。
张医生没有催她,只把双手搭在桌上,安静、耐心看着杨芬丽。
半晌,杨芬丽长叹了口气,低声问,
“小张,你老实告诉我,伟平他,是不是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