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空飘起了初雪。
近些日子一直在海上飘荡,虽然天气转凉但仍然没有明显感受到冬天的来临。直至今日,雪花悄然落下,才让冬天真正地踏进世界的门了。
黎阳一觉醒来浑身酸痛。他望着地面的一层薄薄的白色发呆,好像昨天发生了什么都记不起了。
恍然间,黎阳才感觉心里一空,似乎失去了什么。
起身后黎阳来到大厅,发现只有韩思铃起了床,在忙活着昨天外卖的残局。饭菜放了一夜,冷斌和陌雪儿谁也没出来吃一口。
“辛苦你了,他们居然一口都没吃。”黎阳向韩思铃招呼。
“没关系,发生这种事很难有心情再吃下饭了。”韩思铃抬起头,发丝滑落到脸颊。
黎阳不再看她,向冷斌的屋子走去。轻轻地敲了敲门,黎阳呼唤道:“长官你在吗?”
没有得到回应。但黎阳发现门留了一道缝,瞄进去发现屋子里昏昏暗暗的,没有冷斌的影子。他推开门,只感觉辣眼睛。
满屋子都是烟雾,在门留了缝的条件下仍然一夜没有得以缓解,甚至影响视线。黎阳进屋拉开窗帘打开窗散了散烟,发现地上满是烟蒂。
“长官这是……吸了多少烟啊。”黎阳咳嗽了几下,在鼻子前挥了挥。待烟味散得差不多时,黎阳又感受到有一股酒气。
掀开床单,发现床下面摆了十几个酒瓶。
黎阳忽然共情,好像自己也一醉方休大梦不醒,也被尼古丁穿肺绕鼻麻木不仁,看来冷斌是真的悲痛到了极点。他甚至担心冷斌会想不开。
于是黎阳赶快去叫陌雪儿,想让她一起去寻找冷斌。来到门前,黎阳敲了敲门道:“雪儿,起床了。”
很奇怪,陌雪儿也没有给予回应。
“喂,雪儿,别懒床了,你看看都几点了。”黎阳其实还是担心陌雪儿没有休息好,但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决定叫醒她。
在好似自言自语了一段时间后,黎阳以为陌雪儿也出了门,便推开了房门。这一推不要紧,他看到陌雪儿正坐在床上,只穿了件睡衣,宽大的睡衣把腿都裹了进去。
“陌雪儿?你醒了?”黎阳发现她盯着自己,“那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陌雪儿还是一言不发,黄色的瞳孔楚楚可人。
“怎么了?”黎阳走过去,坐在陌雪儿身边,“因为苏队的事难过嘛……也是啊,我们可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陌雪儿抱着膝盖,闭上眼睛,今天她没有扎头发,垂下的黄发散乱在床上。
她自从苏畅遇难后到现在为止一个字都没说过,好像经受了惊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黎阳定了定心,把自己的难过压了下去,想着如何安慰陌雪儿。
这时,陌雪儿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黎阳,我好冷。”
“啊?”黎阳愣了一下,然后把被子拽了过来,给陌雪儿披上,“冬天了,冷不是很正常,你多穿点,睡衣该换季了。”
“还是冷。”陌雪儿裹紧被子,“黎阳,你知道吗,当初依漫姐牺牲后,我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自己,我又怕黑又怕一个人,就去找了畅畅,当时她抱着我,轻声细语,让我安心地过了一夜,她真的很温柔很温暖……可是……她再也不会拥抱我了……”
陌雪儿之前的一言不发和现在的不吐不快,反差之大让黎阳不禁发抖。
他和陌雪儿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离别了,却还被苏畅左右了情绪。因为她真的太好了,永远温柔待人,替队伍着想。她总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队长,但她其实在队员的心里足够优秀。
“雪儿……”黎阳一把抱住了陌雪儿。
就在翼团队员们在家里忘我地难过时,冷斌早早就悄然地回到了最初他与苏畅共同生活的山村。
这里物是人非,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曾经山村里的活跃,是苏畅与少秋一手创建出来的,而那些无学可上的孩子们也是苏畅的心头肉。后来,孩子们被异型所杀,而苏畅也倒在异型手里。
冷斌走在荒草丛生的村子里,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路。黄草遍地,草尖上挂着初雪,在冷斌的腿的刮碰下飘飘坠地。
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都在这里消失了。
他凭着记忆穿过山林,来到他和苏畅的故居。这里的院子也长满了草,曾经的房子破败不堪,只剩下了一堆乱石破瓦。
如果不是他对这里记忆犹新,甚至会觉得找错了地方,因为眼之所及和印象中毫无相似之处。
冷斌满眼荒凉,拾起一块砖,抹了抹灰土,平放在地上。
继而,他在倒塌的老房子中扒找着砖块,把它们清理干净,然后在空地上垒起一座小陵,最后在顶端放了一块带草的土。
“畅儿,我带你回家了。”冷斌蹲在陵前,掏出一瓶酒,倒了两杯,“来这边看一看,很多以前的事就莫名浮现了。最开始把你收养到村子里时,你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我还是个英俊的青年……”
话一出口,冷斌自己都笑了。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我都是个奔四的老男人了。”冷斌笑笑,小酌一口,“你总是这么叫我,叫我老男人,搞得我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你看,白头发都出来了。”
冷斌理了理邋遢的头发:“哦,还有,你还叫我工作狂。是啊,这些年立志加入国武部,想要弄清异型来源,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如果我像其他男人一样,早些选择成家,或许我们都有孩子了?嘿嘿,毕竟你小时候就说长大要嫁给我……虽然长大懂事后就再也没说过了。”
冷斌又自顾自地笑了笑。
“曾经和靳凝第一次见面时,你以为她是我女朋友,我一脸严肃地说靳凝比我小了整整十岁,这么大的年龄差根本不可能。”冷斌又饮了口酒,“到现在我才发现,年龄才不是什么问题。十岁算什么?我和你相差十六岁。真正的喜欢又怎么会在乎年龄呢……哦,其实我不该在意你叫我老男人的。”
冷斌把酒一饮而尽,然后端起另一杯,站起身来。
“畅儿,我不太会说话,在感情里我也是个懦夫,因此在你最后的时刻里我也没能表达出我的爱意,这是我追悔莫及的遗憾。”冷斌说,“我在儿女情长上一窍不通,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是个国武部曾经的将军。我只会打打杀杀,能做的只有帮你复仇……T型鲨鱼,现在你不仅仅是亚东船长的仇敌了,而我,也终究是复仇者号的一员。”
冷斌将杯中酒洒在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