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并没有像小宝想的那样,乘坐最大最新的海船“饮者号”回大宣,而是在平键带来的船中选了一艘看起来很破,内里却极其结实的中型渔船。
既然楚清是被“八风”卷走的,那自然是海上遇险,然后历经万难、辗转回返才对,因此船不能太好、太高调。
既然撒谎,就得圆谎。
这让小宝无比担心,其他人还好,因为平键保证过,那艘船所有的关键地方都安装了“补强材”,除非再遇到“八风”、被卷起来摔在礁石上,不然通常不会有问题。
所以现在大家都很纠结地看着晁留和平键,亲自往新船船身上涂写“饮者号”三个大字。
甭管原装的、还是散装的楚家人都学习过楚清专门给编写的生活常用字册子,所以岛上这些人基本都已“脱盲”。
那么面对“饮者”二字,便都议论纷纷:
“老大咋想的,饮者,咋听着跟行者差不多呢?”
“啥就差不多?叫你一说,跟喝酒的和尚似的!老大的意思是喝酒的人,不止和尚!”
“反正够难听的!”
“我也觉得不好听,别说,我觉得会长娘俩都不咋会起名,你们看会长给起的‘辛勤者联合会’,你们听听,咱们是辛勤者,会长他娘叫饮者,合起来就是会喝酒的干活人!”
“那这么说,叫会干活的喝酒人也对啊!”
“哈哈哈,这么说也对,咱老大就是能喝酒、会干活嘛!”
别说他们,就连晁留和平键也对拎着油漆桶的李虎嘀咕:“哎呀,你说临洋侯到底是有学问没学问啊,咋起这么个名儿?”
小宝对娘亲的惦记之情,全被这帮人给搅和了!
小宝:“打今儿起,每晚睡前都给我抄半个时辰的书!吕爷爷不是把书都带来了吗,从《千字文》抄起!”
众人悲呼:“啊?不是吧!”
小宝:“你们这群不长进的,知道‘饮者’什么意思不?古来圣贤皆死尽,唯有饮者留其名!
娘亲的意思是,自古以来圣贤死后无人知,只有那会喝酒的人才能够留传美名;
所以我们才是真正能够青史留名之人,可懂?”
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喵舔脚丫子舔一半都停了动作。
就在小宝以为把大家都震毙了的时候,吕师傅幽幽说道:“饮者,不还是喝酒的人?我看不如叫‘酒鬼号’!”
“噗!”
“噗!”
“噗!”
笑喷了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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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原府,海边。
海边停靠了一只渔船,比当地渔民的要大,可看起破破烂烂。
有早起的渔民提着灯笼、小心凑近了问:“喂!船上可有人?”白色的哈气环绕在他脸庞。
并没有声音。
那渔民把灯笼提棍插进腋窝,笼着袖子又凑近些,打算上去看看。
这船不小,虽然看起来破,可也比自己的小船好不是?这么大的船,连村长家的都不如它大。
要是里面没人,就招呼家人过来,把船修补修补留着自家用。
“有人没啊?”那渔民爬了半天,终于一脚跨过船舷。
没人才好呢,先摸进去看看,有啥值钱的东西先给拿回家,再喊人来拖船。
“喂!”渔民身后传来粗声大气的一声招呼:“干什么的?”
甘来抱着膀子站在那渔民身后,大胡子遮盖了她俏生生的脸颊,楚清有样学样地抱着膀子站在甘来旁边,觉得可有安全感了。
船舱里,小海星还没有睡醒,楚元守在孩子旁边一边扎头发,一边听外面的动静,嘴里磨磨唧唧:“这年头爷们儿都得窝在家里带孩子,娘们儿倒是出去浪了。”
卓耀翻了个身,没理他。
半夜靠岸就把他累个半死,停好船又陪着楚清赶去鱼子酱作坊,让他们早点过来,帮忙演一场发现楚清归来的戏码,顺便拿点儿吃食。
可是把他累够呛,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楚清他们是半夜的时候到的,海面结冰,她们的船如同在稠粥一样的碎冰渣子中前行,很是费了些力气才找到合适的地方靠岸。
航程出奇的顺利,从MY WORLD出来,沿海绕了半个大宣到达北方的蒙原府,竟然只用了半个月。
只是越往北越冷,蒙原府海边已经有很大区域结冰,今天果真冷的要命啊。
“来啊”这次带了金大和金二两夫妻一起回大宣,领它们熟悉路线,也随时帮楚清送信。
金大和金二在“来啊”看来就是两只傻雕,它准备实在不行就推给“小甘甘”,让它教去。
楚清本来也想补眠,可半夜跑一趟,冻着了,没睡一会儿就憋醒了,天冷,就总想上厕所,拽了甘来就下船找地方放水。
谁曾想,一回来就看见有个家伙要摸上船。
要是自家小子,不会是一个人来,而且,自家小子穿得都好,有专门样式的棉服,眼下这人,肯定不是自家的。
“你、你们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渔民吓得一哆嗦,腿一软,便一屁股骑在船舷上,蛋疼!
北方冬季,天亮得晚,黑灯瞎火的,突然身后传来声音,魂儿都要没了。
渔民看了看楚清和甘来,俩瘦子,看穿戴,不像渔民,可也不像有钱人,说话还是外地口音。
尤其后面那个面白无须的,站那儿还直打哆嗦,可见是个弱鸡,便壮了壮胆:“说啊,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我们是你爷爷!”甘来说,就想挥拳揍人。
一看就不是好人!
好人能这样偷偷摸摸的?好人会喊几声喊不出来人,就回村找人一起过来探看的。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那渔民兀自强硬:“你们是谁?哪儿来的?!是不是想上我们村儿偷粮食?
我可告诉你们,最近官府查得可严了,但凡有可疑之人,要求一律上报!
你们要是不想蹲大牢,最好马上给我滚!不然老子喊一声,把人都喊出来,你们就跑不了啦!”
本来楚清还没多想,毕竟大冷天莫名出现一条船,任谁都会查探查探,还觉得甘来有点过于警惕了、打算拦上一拦。
可一听此人这么说话,就歇了心思——是个来占便宜的。
都说人贫志短、马瘦毛长。
要是地上有铜钱,哪怕是银锭,楚清不会弯腰去捡,因为她不缺钱;可有些人会,不但捡,还要昧下,哪怕是别人的救命钱。
如果那人很穷,那么就算船上有死人,怕是都得给死人搜身,连衣服都不会给剩下,再把死人推下海,把船和财物据为己有。
所以楚清干脆就没吱声,继续打哆嗦,从南边过来,还真有点受不得寒风,真的太冷了,冻脚!
甘来一看这小子话还挺多,气乐了:“我不想让你喊,也不想滚,你说咋办?”
那渔民眼珠子一转,脖颈子一挺:“那也行,你给我二两银子,我就不喊人来,放你们走!”
一对二,还如此镇定,说是心大呢,还是不自量力呢?楚清也乐了:“那你还是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