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御案后起身,在书房中踱步,最后脚步停在墙上挂着的宝剑边。
这把剑是楚清送的,比原来那把长些。
皇帝取下宝剑挂在身上,感觉长短、倾斜的角度、重量都很舒服,又拔剑出鞘,嗯,锃亮!
以前觉得宝炉一号钢好,楚爱卿可是专门弄了比这更好的钢给朕打造宝剑哪!
楚清!是个让人放心的人。
有私心,但是放在明面上,甚至敢跟朕讨价还价;也无私心,再好的东西也会明明白白摆在朕面前、不藏着掖着。
就像一个小孩子,外面得了块饼子,拿回家交给爹娘,然后在眼巴巴等着爹娘分给他一小口。
这样的孩子,应该得到父母的疼爱,不是吗?
“来人,传朕手谕!”皇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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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伦州楚宅。
武继昌和楚清陷入了一种胶着的对抗状态。
武继昌的人遍布楚清的每一处生意,名曰调查,实则管控;但是楚清的人直接退走,把地方让出来,却将一切货源都给切断了。
临洋县南部的盐场也被控制起来,却只找到为数不过万斤的粗盐粒子,与内地的盐也无甚区别,而盐场的人也全都退走。
现在已是秋收,各地的粮食基本都收割完了,军屯那边的棉田也都收割完,但是马达却下令就地晾晒,不交接给他的人。
马达说:“采购棉花的契约不是跟你们签的,别跟我这儿废话!再废话老子捆了你上京都你信不信!”
最可气的是,有二十一家商铺的往来订单要求撤销,理由和马达一样。这其中竟有好几家江南的买卖。
一查,竟是八月节举办集体婚礼那二十一个小子的店!
无奈,武继昌要单独跟楚清对话,希望能让楚清松口,但是小宝严令自己的护卫队全数护卫楚清,只要武继昌跟楚清见面,就得在二十个护卫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会见,让武继昌无法挑明私吞楚清财产的话。
武继昌失去耐性,无论如何都要约谈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让楚清吐出全部产业!
你那二十个护卫在就在吧,都是你的人,就算将来对簿公堂,也只能做参考,不能做实证!
“楚清!”武继昌用极其严厉的语调威吓楚清:“你如此不配合,置密侦司的产业于何处境!你占着密侦司提供的便利,却中饱私囊,本官现在缉拿你!来人!”
霎时,一群武继昌的手下冲进厅内,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小宝的二十护卫也亮出佩刀,团团护卫住楚清,卓耀更是一个箭步,蹿至武继昌面前:“武大人,请出示‘缉捕令’!”
楚元冲出的势头戛然刹住,MD!卓耀这小子抢戏啊!
武继昌讥笑道:“‘缉捕令’?小子,你怕是不了解北镇抚司吧?本官一句话,就可以当场斩杀你和你家主子!”
楚清起身,拍拍楚元肩膀,让他别靠前,又往前走了走,把卓耀轻轻拨开。
都是大好青年,不能让他们跟密侦司对抗,民对官,还是北镇抚使这样的官,会没命的。
楚清说:“武大人,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武继昌:“什么意思?”
楚清:“密侦司的产业,你说的?作数?如果作数,给你可以!拿圣旨来!口谕也可!请宋知州前来作证!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些产业都给谁缴税。你若真不知道,那就是玩忽职守;你若知道……”
武继昌脸色变幻不定。
别人不知,但密侦司高层却无人不知楚清的产业利润,皇帝占了两成。这个人就是皇帝的大掌柜!
但是,还是有办法的!
武继昌神色又镇定下来:“楚清!陛下只是指派密侦司去经营这些产业,不是专门指派你!你,无非正好是密侦司的一员而已!
本官现在下令,所有产业由本官全权接手,责令你马上交出所有相关契约、票引、土地!”
楚清不屑地笑笑,还是那句话:“切!拿圣旨来!”
“你!”武继昌一口气顶在胸腹,怎么也呼不出去。
在武继昌看来,对于皇帝来说,重要的是从这些产业上得到银钱、得到实惠,至于产业是谁的不重要。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如果把这些赚钱的买卖都划归在密侦司名下,而不是楚清名下,由他武继昌接管,他只需要给皇帝超过两成的利润,就可以把其余的利润据为己有。
因为有从龙之功在先,连胡恒秋都对他有所忌惮,所以武继昌很自信能够达成所愿。
可这娘们儿是个混不吝!软硬不吃!
楚清跟他要圣旨,而楚宅又有其他官员在场,这是会留把柄的事,武继昌也很是无奈。
偷换概念这一招没能行得通,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新的办法。
躲在门外一直关注里面进展的冯仁科,见到此时双方陷入僵局,立即脚步匆匆奔进来,一副有重案要案发生的样子,语气郑重而急迫的说道:“大人,有东伦王女的线索!”
武继昌恨恨瞪了楚清一眼,甩袖而去。
冯仁科只是来解围的,自然不是真的追查到什么线索,但好歹让武继昌有了台阶下。
看着他们往外走,楚清嗤笑出声:“汲汲营营大半生,机关算尽事不成!”
楚元立马拍手赞赏:“老大,好诗!”
武继昌脚步一顿,那口憋在胸中的闷气走岔了道,右肋下岔气儿岔得剧痛!
冯仁科也没好到哪里去,闪了一下脚,好歹没摔跤。
即将踏出楚清院子门口的时候,小宝正兴奋地跑进来,差点撞到武继昌:“楚元!楚元!快跟我去看豆铁锭!出炉啦!我的生意要发达啦!”
豆铁锭?武继昌刚要拦住小宝,冯仁科悄悄拽了下他的袖子,递了眼色。
武继昌一回房就看向冯仁科。
冯仁科小心地在门口向外左右探看了一下,又关上门,才说道:“大人!那娘们油盐不进,可以先放一放,他那小崽子的话您可听见了?豆铁锭!”
武继昌:“什么意思?”
冯仁科:“上次那小崽子说去宋府报账,属下派人打听了下,那小子报账是真的,但还给了宋廷山一份图纸,高炉的图纸,如今已经建好,应该试产了。”
武继昌:“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仁科:“大人,眼下我们并不能剔除楚清,而我们此行的由头可是追查王女下落的,已有一个月,耽误不起,不如先把那豆铁矿握在手里。”
武继昌:“那是朝廷的矿,密侦司沾不到边!吉州的铁矿,楚清有特许采购权,这里没有,我们插不了手。”
冯仁科:“大人,这处矿是东伦贵族献出来的,当时是家兄接手……”
武继昌眼睛眯了起来,唇角也微微上翘。
新伦州前任冯知州是冯仁科的堂兄,人不怎么精明,但是喜欢钱财,这矿脉收归大宣后,他还没少盘剥原先的矿主。
甚至为了便利,矿区的管事、监工都没有换掉。
这倒是个不错的门路。
只要拿捏住那贵族,就能掌握矿区的信息,这里离沃斯那么近,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铁锭走私到沃斯国很是便利。
到时候,这笔买卖亲自做,什么江南孟家,别想插手!
儿子不是说想换换媳妇吗,换倒不必,给儿子娶个他喜欢的平妻却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