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知睡眠浅,却难得地做了个梦,这个梦境很奇妙。
温舒的声音传来,他睁开眼。
刚睡醒的宋言知像只小鹿一样,眼底被柔软和戒备铺满,温舒一颗心怦怦乱跳,把水杯递过去:“喝点水再睡会舒服一些。”
宋言知道了声“谢谢”。
温舒差点儿一口气喘不上来,半是震惊半是惊喜,一路晕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这趟飞行旅程不长,然而温舒一会儿送零食,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又送水,连空姐都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了句,温舒才作罢。
到景德镇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温舒在最后关头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机舱已经空了,她心里不免慌张,赶紧问空姐宋言知的去向。空姐对宋言知记忆深刻,回了句已经走了吧。
她有些着急,赶紧追出去,三月的风很大,打在人脸上生疼。她没有宋言知的电话,就差找工作人员播广播了。
不过,她看见远处的树旁站着一个人,身材颀长,气质清冷,是宋言知!
温舒总算松了口气。
宋言知能等她这件事让她倍感荣幸,就差说上一句谢主隆恩了。
两人都没有托运行李,景德镇机场很小,有专人在出口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宋言知”三个大字。
来接机的人远远见着宋言知,打量了几眼,惊喜道:“宋先生。”
两人朝着那人走了过去,对方是个穿着牛仔外套、戴着棒球帽的青年,看起来还有些青春自由风。
一见面,那人就道:“宋先生,算了,这样叫太古怪了,我喊你宋哥怎么样?你可算是来了,程叔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你可是我偶像啊,你写的论文我几乎都会背了。”
对方叫曲江星,心理学专业大四在读,父母都是心理学专家,也是同光里的大佬级别人物。
曲江星开了车来,车就停在出口外的停车区,同光在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安排了房间。曲江星把人送到,带着宋言知还有温舒去登记。
同光给他们订的是套间,曲江星咳了咳,想要勾住宋言知的肩膀,然而被躲开了,他“哎”了声,挑眉说:“宋哥,套间会不会太浪费了,要不我给你们俩换一个小一些的?”
温舒的脸倏地一烫。
宋言知和他隔开适当的安全距离,说:“再开一个。”
温舒幽幽地开口:“不用了,套间挺好的,这样我能更好地照顾你。”
曲江星愕然,随即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旁边忽然有人喊他:“小曲,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曲江星暗自翻了个白眼,然而那人像是没发现他的抗拒,笑着问:“这位是?”
曲江星淡淡地答:“王悠然,好巧。这是宋言知,我的偶像。”
王悠然西装革履,身上还带着一点点酒气,眼神桀骜,冷哼了声:“宋言知,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审视着眼前的几个人,忽然笑着伸手,“宋先生,你好。”
宋言知没回应他。王悠然的手放在那儿,有些尴尬,眼底愠怒,收回手:“久仰大名了。”
宋言知嗓音温温润润的,拒绝人时却难免带上些冷意,他“嗯”了声,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时间不早了,宋言知和温舒一同上楼。房间在九楼,打开门,温舒看了眼套间的布局,有两个房间里间更大也更僻静。
温舒说:“宋师兄,你住里边那个房间,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些吃的?”
宋言知眸光黝黑,说:“我睡外边。”
月光如水,寂静无边。
温舒推开窗户,几缕春风裹挟着寒意拂来,窗外灯红酒绿,行人匆匆而过,她仔细地欣赏着景德镇的风景。
瓷都景德镇连路灯灯柱都是陶瓷的,楼下的几条小巷都铺上了碎瓷片,温舒脑袋一热,眼前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场景。
是宋言知的家。
宋言知没有把不语放在别人家养着,李九歌主动说会过来照顾不语。
不语走到宋言知的房间,跳上书桌,书桌上有一个长得很奇怪的陶瓷娃娃,温舒匆匆看了一眼,耳边传来宋言知的声音。
“我要换衣服。”
温舒大窘,紧张得不行,一溜烟跑进里间,然后关上了门。
宋言知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不太习惯这种一个封闭空间下有第二个人长时间存在的感觉,可如果仔细说,最近自己的身边又何止两个人。
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哗啦啦”的水声穿过房门传到温舒的耳朵里。
温舒脸上浮现几片红云,拿着包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楼下不远处有家超市,快要关门了,她抢在关门前买了一些菜。
回到酒店,温舒敲门,等了一会儿宋言知才开门。
温舒进门后便在厨房忙活起来,为了展示厨艺,她挑选的都是一些高难度的菜,平时在家根本没弄过,可时间又急……
她看了眼宋言知,宋言知正一边看电视一边玩小游戏,认真而冷漠。
宋言知可能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偏过头,看着温舒,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来吧。”
温舒忙道:“不用不用,我来,我做饭很好吃。”
一时静默,宋言知转过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温舒还在和茄子较劲,他听得难受,起身:“我来。”
温舒吓了一跳,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案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放弃。
宋言知另外拿了把刀,手速飞快地料理着食材。
温舒看得入神,眯着眼睛,就差把眼珠子挂在宋言知身上了。
宋言知做了三个菜,色香味俱全,馋得温舒眼睛都直了,她拿了双筷子,静静地站在旁边等。
温舒的睡眠质量很好,然而半夜的时候,忽然有怪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踢倒了。
小偷?
她心里一紧,随手拿了个摆设放在手里,然后悄悄打开了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银白色的月光映在房间地板上,没有想象中的小偷,她松了口气,却看见宋言知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好像在发抖。
应该是做梦了,梦到了什么呢,温舒站在他床边,睡梦中的宋言知和平时刀枪不入的他完全不同。
她踌躇了一会儿,弯腰,轻轻抱了抱宋言知,关切道:“不要害怕了,我保护你。”
这话实在让人羞涩,她在心里默念。
第一个拥抱。
一夜安眠。
同光一大早便派人来接宋言知,宋言知在业内的名气并不低,有很多像曲江星这样的粉丝。
聚会一年举办一次,学术界的青年才俊大多被邀请过,可唯有宋言知,名气和学术水平都不弱,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这还是宋言知第一次答应前来,不少人都很兴奋地等着看他。
在聚会开始前,还有一场学术交流会,温舒也算沾宋言知的光,跟着他一起参加了这场交流会。
交流会的主持人是业内的大佬程摇光,也就是曲江星口中的程叔叔。
早在20世纪90年代,程摇光就已经在国外许多著名的杂志发表了许多论文。
这场交流会持续了一个上午,大家进行了激烈的学术讨论。
温舒坐在宋言知后边,宋言知对待学术严谨认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遇到感兴趣的话题,宋言知侃侃而谈,王悠然好几次刁难他,都被他轻易化解。
不少前辈都点头称赞,显然对宋言知很满意。
宋言知发表的论文他们都看过,见解独到,虽然少了一些阅历,却也独出心裁。
交流会结束,程摇光等几位前辈都找了宋言知,表示了对他的肯定,他们存了心想提点宋言知,询问他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又或者要不要走学术的道路,如果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他们。
宋言知礼貌应答,气度不凡,更是让众人满意。
中午,同光在万兴举办酒会,大家纷纷回去换衣服。温舒坐在房间里对着窗户发呆,她没有准备礼服,参加酒会不是在丢人吗?
宋言知也没有带礼服,他和平时穿得差不多,时间快到了,他望着窗外风景,放下杯子,道:“差不多该走了。”
温舒叹了口气。有人敲门,是曲江星,他手上拿着两个袋子,一见面就笑着说:“温舒,喏,衣服还有鞋子。”
温舒脸色一变:“给我的?”
曲江星叹了口气:“我想着你可能没带礼服,刚才找朋友送了一套过来,你看看合不合身。”
温舒接过袋子,瞥了一眼,里面是一件蓝色的礼服。
“快点换衣服,一会儿一起去。”曲江星在门口等着。
宋言知脸色冷淡,咳了咳,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酒会在六楼的宴会厅,宋言知和曲江星先到。不少交流会上的人都过来敬酒、聊天,宋言知神情清冷,不过他们听说过宋言知不喜欢和人接触,也没有勉强。
王悠然却嘲讽道:“一个学心理的竟然自己心理有问题,还真是有趣。”
宋言知没说话,寻了个位置独自站着。
温舒在他们下去没多久后也到了,蓝色礼服穿在身上还有些不习惯,她只在学校的一次圣诞舞会上被室友逼着穿过礼服,自己看着还有些不自在。
觥筹交错,气氛很好,学心理的大多身上都带着一点令人舒服的气息,温舒有些紧张,只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在这种场合丢宋言知的脸。
有个女生主动凑了过来,她穿着粉色长裙,温声道:“温小姐,你和宋言知是什么关系啊?”
温舒嘴里还有一块甜点,忙吞下去,摆好姿势道:“我和宋师兄是同一所学校的。”
那人“哦”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开心,自我介绍她叫游苑,喜欢宋言知好久了,刚才差点儿还以为温舒是宋言知女朋友,原来不是。
这个叫游苑的人莫名对她有些敌意,不过宋言知的魅力可还真是无限啊,以至于温舒不仅要防备学校里的女生,还要防备校外的一大堆情敌。
不过温舒颇为欣赏她们的眼光,见状,慢慢说道:“宋师兄人很好,看起来很冷,可是和他恋爱却特别舒服。”
恋爱?谁?游苑仔细揣摩着这两句话,眼神锐利,脸上忽然挂起笑容:“宋言知和你在一起了?”
温舒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回答。
游苑冷笑道:“宋言知最后一定会和我在一起。”
这种没有营养的狠话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温舒微微一笑:“嗯,我等着看。”
曲江星大概知道宋言知的禁忌了,他站在安全距离之外,说:“宋哥,温舒好像被人找碴儿了,你还不快点去救场,小心回去之后她让你睡地板。”
“她不是我女朋友。”宋言知开口。
音乐声缓缓响起,曲江星了然,笑道:“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这句话很违心,我知道了,你和温舒现在在吵架是吗,我懂。”
曲江星看出来宋言知的言不由衷,其实他应该挺在意温舒的。
温舒见招拆招,短时间内倒也不落下风,反倒把游苑给气急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游苑的惊呼声,众人看过去,只见游苑侧坐在地上,长裙下摆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温舒“唉”了一声,这游苑还真不是一般人,她明明看见对方的长裙不在自己脚边,真会演。
然而感叹之余,温舒只能道歉。游苑找到机会装可怜,旁边的人聚过来,有熟人关切道:“游苑,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脚有点疼,好像崴了。”
游苑倒吸了口气,演技卓绝,还真是实力派。温舒问:“游小姐,需要喊救护车吗?”
游苑没有回应她的话,余光瞥见宋言知来了才抬头,眼神楚楚可怜,状似无意地想扶住旁边的宋言知,却被躲开了,她抓了个空,尴尬极了。
曲江星就爱凑热闹,恨不得场面再乱一点才好,他说:“宋哥,你帮个忙把人给扶起来吧。”
游苑心里一紧,然而宋言知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愿,他转身欲离开。
曲江星默默笑着。游苑一咬牙,起身想要抓住宋言知,然而她没站稳,竟然由抓转向推,把宋言知朝前方推了出去。
温舒吓了一跳,四周惊呼声一片,她管不了宋言知的恐慌,右脚朝前一跨,左手正好扶住了宋言知的脖子,右手抓住了宋言知的手。
他们以一种电视剧常出现的方式四目相对,周围所有人的眼里都在默默放光,现场看到的可比电视剧里的精彩多了。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宋言知面色沉静,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依旧显得从容无比。温舒被看得慌了,想要赶紧放手。
不过她刚才那个姿势虽然很帅,却也让她的高跟鞋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鞋跟竟然直接断了。
她脚下不稳,身体往下坠,手下意识地使劲抓牢了支点,然后下一秒,直接扑在了宋言知的身上,额头正好磕在宋言知的下巴上,头顶传来宋言知温热的呼吸。
四周的惊呼声再次迎来一阵高潮。
这大概是宋言知记事以来,第一次和人这样亲密接触。
昨晚上的事他并不知道,不然算起来就是第二次了。
他浑身发抖,勉强忍着不适,说:“起来。”
语气是一贯的冷淡。
纵然温舒刚才表现得无比勇敢,仍旧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脑子里更是乱想着宋言知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拉入黑名单。
她尴尬地起身,曲江星递给了她一双鞋子,是他同酒店工作人员借的。
程摇光等人走过来关切地询问,宋言知礼貌地应了声,脸色又恢复了寻常模样,那样冷淡,那样疏离。
酒会结束,宋言知和温舒两人回房间收拾东西,曲江星跟了上去。他央求宋言知再多待几天,这个时节,附近一处景点的油菜花开得正好,一边欣赏一边交流多好。
他缠人的功夫可不一般,就连温舒都有些心动,然而在看到宋言知的眼神后,她迅速放弃帮腔的念头,默默地去收拾衣服。
“明天一天。”宋言知出人意料地答应了。
曲江星愣了愣,跳了起来,笑得特别灿烂。温舒有些不解,但她自然不会反驳,又将收拾好了的东西放了出来。
晚上,曲江星带他们在夜市的一家大排档吃烧烤。
夜风微凉,有些寒意,夜市却并不冷清。一张张桌子连成长条,人们围坐着畅聊、大口地吃着烤串,烟火气十足。
温舒用开水烫了下碗筷递给宋言知,曲江星把菜单递给她:“你来点吧。”
她看了眼宋言知,思量了会儿,问了下两人的忌口和喜好,然后看着点了一些。
身后有一桌大概是附近中学的高中生,下了晚自习过来吃夜宵,三男两女,穿着校服,一脸朝气。
曲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宋言知聊天,偶像在场,他倒也没有浪费时间,将自己平时碰到的一些问题都问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已经是晚上了,宋言知身上的气质略微柔和了些,认真回应了几个问题。
温舒认真听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爆笑,她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们似乎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有个模样清秀的男生似乎因为回答不上来问题要受到惩罚,另外一个女高中生扫视着周围,咳了咳,悄悄和其他人商量了起来。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算大,却也听得见一些。女生似乎在说,就罚江桐去向那个漂亮姐姐要电话号码。
温舒略微有些不好的预感,身后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几秒钟后,男生站在温舒旁边,局促地看着她:“你好,可以……”
问题还没有问完整,就被一道冷得仿佛带着寒冰的声音打断:“不可以。”
男生站在原地,他的同学在后边看好戏。曲江星有些迷糊,他刚才全神贯注地听宋言知和他讲解专业知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宋言知安静地坐着,目光清淡,男生却觉得他投过来的目光特别锐利,紧张得更加说不出话来。
宋言知道:“好好学习最重要。”
男生慌慌张张的,像是见到班主任一样,飞快地鞠了一躬,然后回去了。曲江星大概看明白了,笑着对温舒说:“看不出来现在的小男生胆子还挺大的。”
温舒有些混乱,相比被动参与大冒险,刚才宋言知说出那样的话才更让人奇怪,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开口,温舒脑子里陡然出现一个念头。
因为自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被删除了出去,怎么可能!
这时,大排档的老板风风火火地将烤串送了上来。温舒放下疑问,开始品尝美食。那桌高中生里的小女生还在窃窃私语,像是在说如果宋言知是她们的老师,她们上课一定会更加认真,又说羡慕温舒,两人看起来感情好好呀。
温舒嘴角微微上扬,哪怕知道这些话不过是胡乱臆测,心情仍旧莫名好了几分。
景德镇的冷粉还有饺子粑挺有名,温舒吃得眉眼舒展,看起来很放松。
共享美食的时光总是短暂,白天的酒会还没有这顿夜宵来得好。曲江星去上洗手间,桌上一时有些安静,宋言知自带气场,无论在哪儿都像是天然冰库。
温舒将筷子放下来,道:“宋师兄。”
宋言知看向她,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乌云遮蔽月光,天色更显暗淡。温舒想要挑个话题,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仓促道:“你想听笑话吗?”
和安静相比,尴尬更让人难过,很遗憾,温舒觉得自己半分长进都没有,竟然连聊天也可以聊成这样。
宋言知神色平静,道:“你说。”
宋言知接了话茬,温舒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再接下去。好在曲江星出来了,他结了账,笑着说:“今天运气不错,老板娘生日,老板给我们打了八八折。”
温舒胡乱应了下来,然后起身准备离开。曲江星挑挑眉,不明所以,将两人送回了酒店。
酒店房间里,宋言知正在洗漱。温舒默默地把手放在胸口上,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翌日清晨,曲江星一大早就来接人,景区虽然不算太大,可要在一天内逛完还是有些仓促,所以早些开车过去为好。
温舒顶着熊猫眼出现,看来昨晚睡眠质量不佳。曲江星乐了,赶忙打听八卦,被温舒瞪了一眼。
曲江星事先找人做了攻略,行程安排得不错,饶是如此,一天下来仍旧累得浑身快要散架了,温舒很不幸地感冒了。
离开时,宋言知让温舒改订高铁票,高铁虽然时间久了点,但是更宽松舒适。温舒原本想硬撑着照顾宋言知,然而吃了几粒感冒药后,困意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窗外景色飞逝,路过青葱森林和田野,以及整齐的徽派建筑。
温舒睡得很沉,身体不自觉地随着座椅晃了晃,她扭了扭头,眼看着就要撞上窗户,宋言知下意识地将她拉住,而温舒顺着这股力道自然地将头枕在宋言知的肩上。
肩头落下一点点的重量,带着些许热度和不知名的感觉。
宋言知从心底生出一点抗拒,想要将造成自己不舒服的源头推开,最终却微微垂下眸光,静默不动。
他余光看向窗外,莫名柔软。
李九歌日常催促温舒抓紧将拥抱送出去,一定要加油温暖宋言知的心。
可温舒回校之后感冒并没有好转,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草草应了句,又睡了过去。
夜晚,温舒在不语身上醒来,她不愿动,就软软地躺在书桌上。宋言知倒了杯水,然后继续修改一篇学术论文。
灯光下,宋言知认认真真地查找资料,温舒中途又睡过去几次,每次都匆匆抬眼然后又将眼皮合起,而宋言知连姿势都没有变,一直忙到深夜。
外界只当他是天才,却没有人知道他从未因为自己的一点天赋而骄傲,也从未停下前进的步子。他孜孜不倦,由衷地喜欢并且热爱心理学,付出了许多努力和时间,一步步脚踏实地,获得成就,赢得赞誉。
不语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了一张小小的黄色卡通毛巾,毛巾还是李九歌送给不语的,毛茸茸的很舒服,它睡得更深了些。
醒来时,温舒的感冒终于好了,发软的身子有了些力气。
许轻晨带了份清粥回来,见她醒来,松了口气,说:“你要是再不好起来,我们都要打电话喊救护车了。喏,喝些粥,一会儿是你师兄的课,要是可以起来就一起去上课吧。”
温舒换了衣服,喝了几口清粥,然后跟着许轻晨一起去上课。宋言知的课一向人满为患,好在室友周君如靠着一身学霸气息强势地占了两个位置。
她们到教室时,宋言知还没来。过了一会儿,温舒方才看见他走进大教室,一同进门的还有另外几个同学,温舒的目光却不可避免地只注意到了他一个人。
他眼神如常,也不曾因为和温舒的短暂相处而多看她两眼,这让温舒有些失落,一节大课失神许久,还是室友喊她,她才知道已经下课了。
南风浅淡地刮着,宋言知下了课就先回家了,他步履微快,然而脑子倏地有些眩晕,他心下了然,瞥见路边的长椅,缓缓挪了过去。
他舒了口气,脸颊无端地红了几分,身体微微僵硬,有些无措。正巧这时手机响了,他眼神深沉,接起道:“宁师兄。”
电话那头的声音爽朗清澈,富有磁性:“言知,你声音怎么有些奇怪,生病了?”
宋言知回道:“不是,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你那边现在不是深夜吗?”
宁世尘带着笑意,语气轻松,揶揄道:“我现在在机场,飞机延误了。”
他周围人群嘈杂,哪怕是深夜,机场仍旧喧嚣无比,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四周,平时还不觉得,原来自己也会因为候机而变得轻松。
宋言知微诧:“又是去哪个国家交流吗?”
“这次不是去交流,是回家,回去找你蹭饭吃。”宁世尘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怅然和欣喜。
他只比宋言知大两届,却已经是青年心理学家的领头人,在宋言知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已经在国外有了不小的名气。
有人觉得他们两人作为同一领域同一年龄段的心理学研究者,应当对对方带有天然的敌意,可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私底下的关系相当不错。
这次国内一档新推出的真人悬疑推理秀节目联系上了宁世尘,正好他手上的一个课题刚完工,他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答应了下来。
宁世尘看着时间准备登机了,如无意外,他们明天就可以见到对方了。
挂断电话,宁世尘去倒了杯热水。
饮水机旁边,一个戴着口罩和桃色帽子的女人坐在地上,她的登机牌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宁世尘看了一眼,竟然和自己是同一班次,出于礼貌,他弯腰喊了声。
那人大概太累了,没有半点反应,他只能上手拍了拍她的肩。就在他的手刚碰上这人的肩膀时,突然被反握住,而后那人抬头,露出厌恶且乖张的眼神。
他有几分诧异,却依旧耐心地用英文描述了一遍前因后果,那人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真假。过了一会儿,那人松手,警告道:“不要乱碰别人。”
宁世尘表情平和,并没有因此生气,他转身去往登机口,人潮涌动。他顺着指引来到飞机的商务舱,在靠椅上坐下。
他系上安全带,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旁边的座椅有人坐了下来。
是个熟悉的身影,还真是巧啊,宁世尘心道,然后拿起一旁放置的杂志翻看。
杂志的封面人物是个戴着黑色面纱、穿着深红色礼服的中国女星,五官深刻美丽。
——裴瑾念。
在大洋的另一边,金色阳光明媚而温暖,呜呜咽咽的声音出现在宿舍内,周君如冷冷地对着宿舍某个角落里的招风,下最后通牒:“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动手了。”
许轻晨面有难色,似乎觉得有些太过残忍了,然而眼角藏着的笑意却还是出卖了她的本性:“小风风,你就换吧。”
招风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却怎么也不想出来。
赵竹青的一个同学在某宝上开了家宠物用品店,知道她们宿舍有狗后,给了她们一整箱的狗粮、玩具以及让招风受到惊吓的宠物衣。
几个人觉得放着也是浪费,索性给招风试试。
宠物衣有粉色的、红色的、小碎花的……
招风可是十成十的公狗,表现得很嫌弃,挣扎着不肯穿,然而宿舍拢共就这么一丁点大的地方,不过一会儿,它就被堵到了墙角。
招风最近总是莫名冷淡,不让人碰。温舒也挺想看看它穿小粉红裙子的模样。等了一会儿,招风还是惨遭毒手了,温舒把它抱在宿舍的那面白色全身镜前仔细转了转。
“真可爱,是不是呀?”她握着招风的两只前足,一脸笑意,然后蹭了蹭招风的脸颊,揉了揉它的大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