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着她月牙儿般纤薄的肩,乱糟糟的黑柔短发,
她背对着他,蜷拥着身体,像只娇小的白狐。
夜色透过落地窗一拥而入。他们所在房间是大厦顶层,价格最贵的。预订的时候,安以德怀疑自己真的疯掉了。
窗外,整座城市灯光汇集成的海洋,沸腾着。
他真希望日子永远这样,怀里有她,眼里有光,其它有什么没什么都不重要。
“你有过几个男人?”他轻声问。
她沉默着。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他的确渴望知道。
今晚她在酒吧显然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有可能是柯鄞赫,也有可能是另一个男人。
如果答案是后者,那么很显然,除了安以德,她还谋划了备选方案,用来报复柯鄞赫的决绝和无情。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他不安地道歉。
“没什么。”她语气平静。“不过可以告诉你,我有过情人。”
安以德心一沉。
想什么那?他暗骂自己。居然还妄想自己是她唯一的情人,怎么可能。
“哦。”他讷讷道。
“可我真正喜欢过的不多,”她继续说,“你算。”
他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
“喜欢我什么?”他问。
“喜欢你踏实,不妄想。”她说,推开他,坐起身,靠坐在床头。“有烟吗?给我一支。”
他愣了一下。
“有。”他忙说。
她接过烟。他忙替她点燃。
她默默地吸着,眼睛望着别处,沉思着。
“吸烟对皮肤不好。”安以德小心翼翼地说。
她瞥了他一眼。
“除了你老婆,你还有过其它女人吗?”她随口问道。
他心想你不就是吗?然而他不敢这么说。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笑了。
他的脸微微一热。
“我一直忙着赚钱,你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他解释。
她理解地点点头。
“这样挺好。”她赞赏地说。
“今晚在酒吧似乎在等谁,对吗?”
梵雅沉默片刻,点点头。
临睡前的意识中,他记得梵雅躺在他怀里。
他闭着眼睛嘟囔了些什么,都是些发着狠的亲热话。那些话在他是平生第一次说,平时想想就觉得脸红心跳,肉麻无耻的。
然而现在,在她面前,它们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仿佛本该如此似的。
他睡得那么沉,像被催眠了似的,和死差不多。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眼,看见朦胧的晨曦中,梵雅站在半开的通风窗口,踩着窗棂上,眼睛盯着地面,短发在风中飞舞。
安以德吓得魂儿都飞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下,滚落地毯上。
“你想干什么!”他怒道,坐起身,瞪着她。
她不说话,眼神直愣愣的,浑身不断地打着哆嗦。
安以德忽然想起什么,忙去找她的皮包。果然,他在包里发现一个白色小药瓶。
他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裹紧,关上窗,烧了些开水,拧了条热毛巾。
期间,他打开手机百度。
抗抑郁药。他明白了。
服了药,她像冻僵了的蛇一样缩在被子里不动,一言不发。
他坐在她身边,默不作声。
不知多久,她的目光不那么呆滞。此时,窗外已经大亮。
“我怎么啦?”她喃喃道,询问地望着他。
“没怎么。”他柔声说,“做噩梦了。”
“总做噩梦。”她说。
她无言地望着他,目光平静而亲切,仿佛他和她已相濡以沫半个世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似的。
“吃完早饭,我带你去医院,”他说,“经常做噩梦不好。”
她轻轻摇头。
“不用,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心揪成一团。
他愿意成为她的情人。
然而他也知道,这世上有相守一世的夫妻,却罕见相伴到老的情人。
情人多半是要劳燕分飞的,伴侣却不同,因为有根线拴着。
他想到妻子,心生愧疚。他该给她打个电话的。这一整夜,她难免胡思乱想,彻夜难眠。
对妻子,他连杯热水都未曾递过。而面对梵雅,他像个卑微的仆从。
早饭后,他将她送回南郊。
在黑色雕花铁门前分手时,他不安地说了句,“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
然而她只是冲他嫣然一笑,就进了门。
三天后他给她打电话,她手机关机了。一周,他再打给她,语音提示是无法接通。
他摆弄着那条细细的银色脚链。
那是离开酒店前,他在床上发现的。她没发现,他也没提醒,而是悄悄收了起来,留作纪念。当时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再也不会见他了。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