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末日废墟中的相遇

顾薇得知彭宇的工作室地址后,为免夜长梦多,决定当天就要进行实地走访,一下班便接上了康丹,沿着长安街一路向西行驶。按照顾薇的计划,今天主要考察彭宇的工作室,一方面探探彭宇的身价,另一方面跟康丹好好谈一谈,渗透一下周末跟彭宇见面的事情。

她们的目的地位于BJ西部的石景山——BJ存在感最低的城六区之一。石景山紧邻西山,地处五环,给北京人留下最深刻的记忆点就是首钢和八角游乐园。

康丹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八角游乐园,当时是学校组织的春游,巨大的摩天轮在她小小的脑袋中留下深刻的记忆,此时再看,摩天轮已经变得很矮小,好像可以用指尖捏起来装进水晶球里。康丹斜倚在座椅上,听着广播中不知名的旋律,看着窗外渐近的西山夕阳,不觉眯着眼睛享受着此刻难得的清净。

“丹,你这么惬意呢?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卖吧卖吧,与其被William当炮灰,还不如被你卖了呢。”

“William?你们公司新来的总经理?”

“昂,上次你在企业群里想推倒的那个,让我冲锋陷阵去给他当炮灰。”

“那不行啊,我丹大女主的剧本,凭什么给他当炮灰!”

“凭他给我股份吧。”

“原始股吗?”

“嗯……”

“哇哦,那这不是一般的炮啊,是皇家礼炮啊,我丹,你这是在炫富吗?”

“你不明白,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相比于股份,目前一份安稳舒适的工作对我来说更重要。”

“你不是这种本分人呐,什么时候转性了?”

“以前无牵无挂,给钱就拼命,现在不行了,工作压力太大不利于我备孕……”

顾薇没想到她如此回答,一时竟不知如何应承,只能继续默默开车。

五环以外,车少路宽,沿着长安街西延线一路奔驰,很快,巨大的高炉和冷却塔映入眼帘,本次的目的地已近在眼前。所幸汽车可以开进园区,两位姑娘十分欣喜,不然她们穿着高跟鞋根本无法参观这偌大的园子。

深入首钢园,一股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栋栋钢筋铁骨组成的建筑如匍匐在夕阳下喘息的巨兽一般,尤其壮观,行至3号高炉,两人下车近距离欣赏,仿佛置身天空之城中的末日废墟,衰败的工业感和厚重的历史感压迫而来,让人震惊于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初夏的晚风透着凉意,康丹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大衣,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趁着落日余晖,将这震撼的景象记录下来。

顾薇则悄悄在地图里定位设计工作室的地址,但是由于她分不太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自己离工作室很近,始终无法定位它的准确方向,于是,干脆跟着康丹信步由缰,竟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它的面前。

一块巨大的白色广告牌十分醒目,上面只有黑色字体书写的一个“白”字,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studio,其余部分都是大面积留白,简洁的科技感跟园区工业遗骸的神秘感相得益彰。

步入室内,环顾四周找不到一处明显的灯源,却有层层叠叠的白色光影错落投映,置身其中,仿佛空间无限外延,进入了悬浮的平行世界。

首钢园遗址的整体设计属于典型的重金属工业风格,原始厚重,空旷粗犷,在视觉上给人以冰冷的疏离感;而这间工作室却反其道而行,没有运用金属或原木等实物具象,而是匠心独运地通过灯光调色呈现出金属的光泽,冷淡色调下产生的通透明亮竟然意想不到地给人带来温度感。

“两位女士,请问有预约吗?”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皮肤黝黑,穿着运动服的男士走过来询问,不得不说,他的衣着和气质都跟这间工作室的风格完全不搭。

“没有,我们路过进来看一下。”康丹略有些尴尬,这个房间里很空旷,光从陈设上她并没有判断出这个工作室的主营业务,于是忍不住问道:“请问您这个工作室是干什么的?”

男士露出了微笑,应该是很多次被问到过这个问题。“我们是室内设计的工作室,我们的客户主要是企业……”言下之意是不接待个人的家装业务,康丹听后耸耸肩准备离开。

“你们的设计很高级啊,收费不便宜吧?可以详细介绍一下吗,我们单位刚好下半年会有工作区的整体改造计划。”顾薇可不想什么信息都没有收集到就被打发走,自己开车开了二十多公里才找到了这里。

“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免贵姓顾。”

“顾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七点钟有客户过来选板材,您可以扫码关注一下我们工作室,有需求的话可以提前预约。”

顾薇一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七点。“才六点多,时间还早,你简单介绍一下,我真的太喜欢你们家的风格,想先了解一下。”

“好的,顾小姐,我叫Bruce,是工作室的合伙人,您可以简单了解一下我们设计的案例。”说着,Bruce将两人引到沙发前坐下。

两人坐定以后才发现沙发对面不是一堵带着工作室logo的白色墙面,而是一块巨型内嵌LED屏幕,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Bruce打开播放器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两人欣赏着工作室设计的案例效果图和实拍图,工作室承接了很多项目,设计风格也十分多元,连首钢香格里拉酒店的部分设计也出自这间工作室。

顾薇激动的边看边发表评论,但是她对建筑设计领域了解甚少,实在外行,只能发出好漂亮,好高级之类的直白感叹。

康丹不知道顾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默默看她自high,准备出门后再跟她算账。

正在这时,顾薇只觉得脚下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竟然一只油光锃亮的白底黑花的小猫在蹭自己的裤脚。这猫一点也不怕人,被发现以后不但不跑,还顺着顾薇的裤腿要往上爬。康丹也发现了这只猫,伸手去摸它的毛,这只猫顺势跳到了沙发上。

“这小猫好肥啊,沉甸甸的,好像发福的黑猫警长啊,哈哈哈”顾薇看这猫不怕生,就索性把它抱在了腿上。

“这是乌云盖雪,小时候我奶奶家养过好几只。”

“你真幸福,我妈什么都不让我养,以后我有孩子了一定给他多养几只小动物,也不知道这种猫好养吗?”

“中华田园猫一般都挺好养的,不娇气。”

“什么是中华田园猫啊?”

“就是大家常说的土猫。”

“哈哈哈,让我撸一撸这只小土猫。”

中华田园猫懒洋洋地躺在顾薇的大腿上,温顺地被两个陌生姐姐抚摸。

突然,小猫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个利落的翻身,爪子勾着顾薇的牛仔裤一下蹿了出去。

两人的目光随着小猫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格子衬衫瘦瘦高高的清爽男士走了进来,弯腰把小猫抱了起来。

“彭宇哥?你怎么来了?”顾薇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彭宇会来,因为彭志刚告诉她彭宇平时在西城上班,距离太远,只有周末才来工作室,现在直接撞上了,三个人都很尴尬。

“哦,今天跟客户约好了见面,好久不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半生不熟的儿时玩伴突然碰面,彭宇强行应激性寒暄,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但又不知道如何找补,尴尬到想用脚趾抠出一个秦始皇墓。

“宇哥,这是你朋友啊,刚才多有怠慢,你们稍坐一会儿,我这8点前准完事儿,我们一块儿吃个饭!”Bruce也加入到了这个大型社死现场。

“不用麻烦,你们有客户要来,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哈。”康丹拉着顾薇迅速消失,没有听到她们离开后工作室的背景音乐被换成了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

康丹和顾薇在园区里买了麦当劳就直接返程了,康丹坐在副驾驶大口吃着。

“丹,别光顾着自己吃,喂我个鸡米花呗。”顾薇一边开车一边看康丹吃的香甜,肚子更饿了。

“好好开车,别被拍照了。”康丹嚼的更大声了。

“丹,我最近为了你的事吃不好睡不好,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自己谈恋爱都没有这么用心。”

康丹往她嘴里塞了一把鸡米花。

“我丹,其实今天我也不知道彭宇会来,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碰见了就是有缘,你咋想的?”康丹拿这两个汉堡,自己吃一口,给顾薇喂一口。

“没咋想,就是很混乱。”

“嘿嘿嘿,是不是意乱情迷,把持不住了?单看彭宇的长相吧,只能算中等偏帅一点,但是你配合着他的设计作品一起看,是不是就觉得帅的过分啦?我丹,男人还是事业为重,我看他这个工作室能赚不少钱,主业稳定,副业赚钱,关键还满身才华,小丹,这种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康丹嚼着汉堡,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如何回应顾薇,她并没有欣喜的感觉,也并不觉得和彭宇有什么火花。看着顾薇欣喜异常的神情,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灭情绝爱的陨丹或者绝情池水。可能天雷勾地火,烈火烧干柴的爱情只存在于言情小说和肥皂剧,现实生活中,仅仅是物质上的堆砌,就可以筑起婚姻的堡垒。

是夜,包办婚姻指挥部变成了俱乐部,顾薇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康丹和彭宇的相遇,在一段段60秒的语音矩阵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