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希腊艺术

我们的一切知识几乎全来自希腊,而希腊的知识又来自哪里?

虽说希腊艺术占据世界艺术舞台中心的位置为时较晚,但如想把一切希腊艺术压缩为短短一章,无疑是非常困难的差事,而想要详细地把几个世纪里的希腊艺术家和艺术品全部介绍完,无疑更是困难。

我们都已知道了,埃及人的艺术开始于公元前40世纪,后来一直延续至公元前5世纪初基督教徒把最后一所象形文字学校关闭为止。

两河流域的巴比伦人、亚述人、赫梯人以及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其他统治者的艺术也可上溯至公元前40世纪,一直到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大帝在巴比伦皇宫驾崩之时才告结束。

克里特及爱琴海艺术同样也历时1500多年的时间,但是自斯巴达人在公元前4世纪摧毁了建于公元前7世纪的希腊神庙之后便终止了。因此可以说他们的所有成就,都是在300年的时间内完成的。所以当你想起希腊人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给现代的全部西方文化打下了根基,你一定会感叹这些赫梯人真是能力非凡。

希腊人最可爱和最了不起的成就就是他们意识到了人类是万物之主。

另外,希腊人不仅才思敏捷多才多艺,而且无所顾忌,无拘无束,对世人所说的道德上的问题毫不在意。在他们未出现在历史舞台上之时,各地之人皆在自己创造的神明面前表现得诚惶诚恐、卑躬屈膝。然而希腊人给人类带来了一种崭新的理念,那就是肯定了人之为人的尊严。

其次,最最重要的是希腊自由人在经济上获得了自由。他们自己从不劳动,因为有大量的奴隶可供他们驱使。所以他们获得了大量充足的空闲时间,而这正是艺术之需。

当然了,尼禄是唯一一个在火灾中还能拉琴的人。但一般来说,动乱时期是不会产生伟大的艺术的,这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些挖掘战壕的手,砍伐树木的手,狙击印第安人强掳的手,在街垒前面挥舞着旗帜的手……这些手是不能弹奏贝多芬的奏鸣曲的,因为他们过于僵硬了。而那些穷困潦倒,家里人甚至吃不上土豆和马肉的人,他们的所思所想,也不可能和设计新式教堂的建筑师所想的一样。

本章将首先谈论雕刻,这再正常不过了。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一提到希腊艺术,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它的雕塑。希腊的神庙,必须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希腊陶瓷虽然趣味无穷,但色彩却略显单调,不是红上着黑,便是黑上着红;但是希腊的雕塑艺术,却深入到了西方文化的骨髓之中。

希腊的雕像源自木雕,技法乃是木柱图腾所用的技法。虽然后来石雕取代了木刻,但木刻的那种拘谨性仍被保留了下来。那些木雕的笑容永远是那么千篇一律。

今天我们在世界各地所看到的那些古代雕像的笑容,其实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笑容,有时古代雕塑艺术家甚至用这种表情来表达深沉的悲痛。嘴部常常使艺术家感到为难。如果你着手画一幅人像,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实话。相对来说,鼻子要好描画一点,眼睛要难画一点,但最难应付的还是嘴部了。这也难怪只有那些第一流的画家,才能画出生动的嘴唇。

但通过几个世纪雕琢大理石的努力之后,希腊艺术家们的雕刻技术得到提高,逐渐能够自如地运用他们的腕力了。

过去的四个世纪里,我们收集了几千尊雕像。这个数字和当年希腊雕塑家在一两个世纪之内为世界雕刻出来的雕像数量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更让人遗憾的是,我们搜集到的这些作品多数都遭受过损坏。损坏的因素之中,人祸比天灾更为厉害。但尽管如此,通过这些雕像的残部,我们仍能看出当年希腊雕塑家雕塑技法之精湛。

我们今天看到的石雕已经不再像木雕时期那样僵硬死板,从它们的眼睛、鼻子、嘴唇以及四肢肌肉的处理来看,我们发现艺术家们已不再纯粹满足于表现一种固定的形态,他们在极力雕刻他们看见的男人女人以及牛马等动物独一无二的特点。这种变化不仅体现在希腊的雕刻作品中,而且也体现在当时希腊的绘画艺术和陶瓷工艺之中。

而这些变化其实都与一个叫伯里克利的人有关。他没有官衔,也没有住所,但他却主导了雅典的生活长达36年。他的故乡正因为他的功劳,才取得举世瞩目的艺术成就,这种成就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据说,伯里克利擅长演说,除此之外别无他长。但正因为这种演说能力,使他变成了鼓动艺术家创作情绪的动力。受他鼓动的艺术家,有很多是非常著名和伟大的。比如菲狄亚斯,我们对他的生平事迹所知甚少,但我们都知道雅典卫城中帕特农神庙的雕刻作品就是在他的监督之下完成的,他也因此而成了一位千古留名的建筑师和雕刻艺术家。

帕特农神庙建造在雅典阿克罗波利斯山丘上。这个山丘不是很高,但是它及它之上的神庙,却是雅典天然的市政中心。帕特农神庙在战争时期是一座堡垒,而在和平时期,它则是人民朝拜的圣地。对于外人来说,它是山下强大的雅典城邦的自豪,是这个城邦天才和实力的象征。

雅典卫城最重要的神庙是雅典娜神庙,雅典娜是位代表智慧的女神。雅典城就是以其美名命名的。雅典人为雅典娜修筑了一座最为壮观宏伟的神庙,这座神庙就是帕特农神庙。

帕特农神庙落成于雅典处于鼎盛时期的短短几年内,与它同时完工的还有奈基神庙以及厄瑞克特翁神庙。但帕特农神庙高踞各神庙之首,显得最为巍峨壮观。

神庙里雅典娜女神的雕像,传说即是出自菲狄亚斯之手,乃是用青铜、黄金及象牙综合创制而成。然而由于历史上无数次战争的洗礼,今天这座神庙只剩石柱、石壁、屋顶、三角形山体上与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石雕以及一条围住神庙四周的刻着各种传奇人物的石檐壁了。

这条宽大的石檐壁,总长达到542英尺,高度达到3.3英尺。

帕特农神庙是在公元前438年正式落成的,这一天正好是泛雅典节的最后一日。之后雅典人仍然一直在过泛雅典节,并且一直过到公元前3世纪。因此可以肯定地说,帕特农神庙曾经在700多年的时间里受到了世人的顶礼膜拜。

其实,一直到19世纪末,这些希腊神庙还未受到毁灭性的破坏,然而宗教狂热分子却常常在这里引发暴力事件。公元5世纪,帕特农神庙曾被改造为一所基督教教堂,为此还专门修了女教徒专用席位,在神庙的四壁重新绘上了一些有关基督圣徒的画像。而在公元1456年,这座神庙再次被土耳其人“改造”。这次它被“改造”成了清真寺。在神庙的另外一头,还建造了一座宣礼塔,用来提醒教徒们祷告的时间。

1675年两个英国人来到雅典卫城,看到伯里克利时代雕刻的大部分石雕像,他们大为赞叹。时隔12年之后,在克里希斯马克伯爵的率领下,一支威尼斯军队围攻了雅典。由于帕特农神庙墙壁坚固并且厚实,所以当时守城的土耳其人便用它来储存火药。同一年的9月26日星期五,神庙被一枚大炮击中,于是引起了火药库的爆炸,导致300多位军人顿时毙命。爆炸后三天,土耳其即宣布投降。于是威尼斯军队的抢掠便开始了,克里希斯马克伯爵命令士兵们,将帕特农西山墙壁上的波塞冬雕像,以及拉着雅典娜女神的战车的战马拆下来带走。而拆卸过程之中由于某个士兵的失手,导致整个雕像掉落于地,摔得粉碎。一年之后威尼斯军队被赶出雅典后,土耳其人便在这里建立了一座清真寺。

1801年后,英国驻土耳其的勋爵额尔金也来了。他把剩下的雕刻也拆走了,这些雕刻后来被他带往了英国伦敦。在之后,希腊又发生了持续八年的独立战争,使得雅典卫城多次成为战场。到此,菲狄亚斯和伯里克利苦心经营的伟大的神庙,便变成了一片废墟。

然而,我们今天之所以承认希腊伟大,其实并不在于它有多少神庙,而在于它为人类贡献的那些思想、智慧以及知识。所以即使雕塑被毁灭了,但我们还有他们的陶器、音乐以及戏剧艺术。

希腊人的制陶技艺来自于他们的老师克里特和爱琴海人。克里特人首先用旋盘制陶,之后又发现了一种在陶器上热后能使其表面发亮的釉料。而这种釉料的配方,和很多其他秘方一样,已经失传很久了。克里特人的艺术家正是仰仗这种技艺和釉料,取得了我们今天不敢企及的成果。

希腊的制陶业一开始以迈锡尼为中心,陶工们喜欢以花鸟虫鱼以及各种植物作陶器的图案。迈锡尼灭亡之后,阿提卡取代了其地位,成为希腊的陶业中心。直到公元前6世纪,雅典才继承并垄断了制陶业,成为新的制陶中心。

雅典人早期制作的陶器还不能和克里特人烧制的陶器相比,他们的陶器之上不像克里特人的那样,有作为装饰的人物图案。然而斗转星移,雅典人的艺术创造性被激发了出来。他们越来越大胆地进行各种图形试验,导致陶器上不断出现各种人物图形,到后来简直就是一大帮一大帮地出现了。而突然之间,这些人物便都活了,有了各自的行动,不仅仅是站立着,而且还在碗上和罐子上奔跑。后来,我们又看见他们在碗上和罐子上参加各种婚礼、葬礼以及赛跑……甚至打仗的场面也开始出现了。

希腊人唯一的显露自己阔绰的机会,便是当众摆几件双耳陶罐或者大海碗。由此可见,他们的生活是如此的简单,完全摒弃了当年统治雅典城邦时的王室奢侈的作风。他们大多醉心于收藏,每一个人都是伟大的珠宝收藏家。他们愿意为其妻子购买大量昂贵的手镯、胸针以及耳环。

除此之外,希腊人还把诸如文学啦、音乐啦以及戏剧等艺术形式看成人生重要的事情,为此他们极其不喜欢那些愚钝和无聊的人。

希腊人如果去看戏,绝对不是纯粹为了消遣,而是带着各种目的的狂欢。

希腊戏剧具体诞生在什么时候已经无法考证,但我们可以肯定希腊人的喜剧诞生于欢度葡萄酒节之时那些种葡萄的工人满脸抹上酒糟,坐在大车上互相之间的插科打诨。我们也可以肯定悲剧是诞生于祭祀酒神狄奥尼索斯时,扮演酒神的主祭之人假装受难和复活的场景。

公元前5世纪,希腊出现了三个伟大的悲剧诗人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以及欧里庇得斯。但更应说明的一点是,创作了希腊伟大诗剧的不仅仅是作家的渊博,更得归功于雅典观众非凡的领悟力。有一个事实是,几乎所有雅典人,甚至包括那些目不识丁者,也都精通《荷马史诗》。

《荷马史诗》是希腊人的《圣经》,但与真正的《圣经》不同的是,《荷马史诗》并不涉足道德伦理。也正因如此,《荷马史诗》读起来才那么扣人心弦。以至于每次泛雅典节举办时,总有人在集会中朗诵《荷马史诗》,而听众们则像虔诚的进香人一样,全都充满了虔诚。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在荷马的作品中,找到了希腊古人的那些英雄事迹。于是这些作品,在无形之中便造就了希腊人高尚的品质。

古希腊人多为文盲,他们的一切诗歌、历史及哲学,全是大家口耳相传。然而让人倍感奇怪的是,这些希腊人比我们这些被淹没在书海之中的现代人,更加懂得文学,更加具备文学的修养。

拿希腊的音乐教育打个比方吧,它不仅仅要求你去弹钢琴,拉提琴或者吹萨克斯,它还要求你能写出高超的英文,能够读懂基本的拉丁文。当你在乡间与你的朋友们聚会的时候,你还要能唱歌或者弹奏鲁特琴。有时候,还会要求你能作一首让人喜欢的十四行诗,甚至为那些围坐在圣诞柴火周围兴高采烈的亲朋好友吼上一曲男高音……

恐怕这一点,才是希腊人给我们上的最好的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