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年有德火化。在方秀峰的允许下,整个过程苏木都以女婿身份陪着殷荷。
方妈再见到殷荷时也不再吵闹,不悲不喜,神情呆滞的需要人提醒才知道该做什么事。在场的人都认为她是因为年有德突然走了,伤心难过到行为异常。
下午,苏木请了殡仪馆的车送年有德的骨灰回家,高棠、石大富、苏木开车跟着。
方秀峰买了鞭炮,年有德下车时石大富便放起了鞭炮。
“哈哈哈...”鞭炮刚响,方妈像吃了兴奋剂,突然大笑着夺过方秀峰手里的骨灰盒,边朝屋里跑边笑道:“再也没有人跟我抢了...再也没有人能跟我抢了...”
方秀峰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冲上去阻止,方妈却冲进卧室并关上了门。
“妈,你不能把他放歇房里!”
方秀峰拍着门喊,然而屋里却传出一阵诡异可怖的笑声。
“出事了,高棠!”苏木警觉不妙,示意高棠找人来帮忙。
高棠道:“我去叫我老汉子!”
苏木又对大富道:“大富,先帮忙把司机的帐结一下!”
不消多说,大富立马照做。
苏木拉着呆滞的殷荷朝方秀峰奔去。
“囡囡,你可不能有事了!”
“我...没事的!”殷荷已经被董娇骂醒了,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除了在殡仪馆的告别仪式上哭了一会子,其她时间都很理智。这会她之所以呆滞,是看到方妈怪异的行为有些不知所措。她跟着苏木来到门口,拍着门喊道:“方妈,你快开门啊!”
屋里方妈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带着凄厉:“你们都走开,狐狸精…”
“妈你把门打开,你自己把他气死了,现在又闹哪样?”方秀峰在门上踢了一脚,门框跟着颤了颤,一些泥沙从门顶板的土墙墙隙里掉了下来。
高棠很快把他爸爸叫了来,高爸见到方秀峰踹门,忙问道:“怎么回事?秀峰你没钥匙?”
“有!”方秀峰连忙从门顶摸了串钥匙,道:“看都给我急糊涂了!”
高爸爸接过钥匙插进锁里,拧了两下,道:“糟糕,她反锁了!”
“妈你把门打开!”方秀峰火大的一脚踹在门上,门受不住暴力,连着门锁崩开,哐的一声拍在了墙上,泥墙撞得泥沙像沙尘暴一样刷刷的往下掉。
苏木拉着殷荷退了一步,避开那一阵沙尘。
“要命!”高爸一声吆喝,背过身道:“秀荷,快把床上的床单给她裹起来!”
殷荷愣了一下,见到屋里床上抱着骨灰盒狂笑的赤裸女人才反应上来,高爸叫的“秀荷”是在叫她,她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冲进去将方妈推倒、掀起床单裹起一气呵成。
方秀峰跟着冲进去,一抱抱住方妈带着哭腔问道:“妈,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滚开!”方妈挣扎着,双手伸出来乱抓一阵,一巴掌啪的抽在方秀峰脸上,口里喊道:“还我男人...你们些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我男人…”
殷荷夺过骨灰盒抱着跑出来问道:“苏木,怎么办?放在哪儿?”
高爸爸道:“高棠,快去把堂屋打开,先把老哥安放下来!”
高棠拿过爸爸手里的钥匙,道:“囡囡,先跟我过来!”
苏木道:“秀峰,把你妈抱上我车,让高棠先送她去医院!”
这时,石大富送走司机也回来了,他道:“抱我车上吧,我送她去!”
“那老头子...”方秀峰一面控制方妈,一面回头问:“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石大富道:“苏木跟高叔爷俩都在这儿,活人要紧!”
方秀峰没有犹豫,抱着床单裹着的方妈出来,经过门口时道:“兄弟,今天...我方秀峰记着的!”
“少废话,赶快走吧!”苏木知道方秀峰的意思。以方家跟他们苏家的恩怨,此时他该站到山头高兴的敲锣打鼓的看热闹才是,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
农村里,一但谁家里有事,看热闹的,帮忙的都会热情的到场。就算是看热闹的,也会装得一本正经的来问:“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虽然年有德突然死了的消息并没有人通知村里,但当时在场知情的人那么多,总有人把消息传回村子。苏木的叔叔苏钟桂听到鞭炮声就赶了来,进院坝就喊道:“方嫂子,节哀...”
高棠跟高爸爸到镇上买花圈去了,苏木去请设灵堂的匠人了,家里就殷荷一人在堂屋里守着年有德的骨灰。她听到外面有人,便走了出来。
“你是?”来人是个中年男人,殷荷望着来人一愣。这人她不认识,但看他惊讶的表情,她知道他们本该认识的。毕竟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没经历过丧事,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但来人第一句话说“方嫂子,节哀。”那便是来悼念死者安慰生者的,她连忙道:“谢谢,方妈跟秀峰不在家里!”
“是你?”来人盯着殷荷:“你没...”话没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刹车声。是苏木的车在院坝下的路边停下,他打断苏钟桂喊道:“叔叔!”
苏钟桂回头看到苏木,问道:“你回来了?”
“嗯!”苏木步上台阶,径直走到殷荷身边,道:“囡囡,这是我叔叔,我爸爸的弟弟!”
“叔叔好!”殷荷有些吃惊,讪讪的打了声招呼。之前竟没听苏木提起过他叔叔。
苏钟桂朝殷荷点了下头,勉强的笑了一下,又望着苏木问:“你们这是...?”
苏木道:“我媳妇!”说完便对殷荷道:“外头有风,你去屋里坐着吧,我跟叔叔聊聊!”
殷荷感觉到来自苏木叔叔眼里的不满,便听话的回了堂屋。
苏木道:“人火化了的,秀峰送方婶去医院了,暂时没啥事,叔你先回去吧!”
苏钟桂睨了眼堂屋,盯着苏木小声问:“她是秀荷?你说她还装不认识我,真跟她妈一个样!”
“叔叔!”苏木警示性的喊了声,率先跨出一步道:“走吧,我送你!”
苏钟桂不死心,跟着苏木边走边道:“也不是我说你,你忘记自己爹妈怎么死的了是吧?还有你的大学,当年要不是那事她让你坐牢,你就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你说你怎么还跟她在一起了呢?”
“叔叔,当年的事不能怪她!”苏木有些恼火,当年他出事,这个唯一的亲叔叔可没少说风凉话,鼓捣的亲戚们个个上门骂他,着实让他体会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现在事过了,他混好了反倒又为他不平了。
“我爸妈是被我气的,经不起事那只能说他们没福气。读不读大学又怎样?真是读了大学,说不准还不如我现在呢!咱们今天别扯旧事行吗?”
“还有,当年她同样是受害者,她不是装不认识你,她是真失忆了。我们不过是被人算计,那事她并不比我好。你也别说人家跟她妈一样,搞得好像你认识人家妈似的!”
“我咋就不认识?”苏钟桂不服:“我不光看着她长大,我还跟她妈一起长大,还我不认识!”
“你看到她妈生她了?”苏木问道。
“诶...你这...”苏钟桂正要反驳,忽想起村里早些年说方家姑娘是捡来的传言,立马小声问:“难不成她真是捡来的?难怪她妈不顾她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