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宜臼生恨

当日皇恩惠泽大周江山的每一片土地,周王宠妃褒姒产子的消息便传遍镐京的大街小巷,姬伯服的名字也从此为周国臣民所知。

姬宜臼怒气冲冲,全然不顾礼仪地闯进申后的宫中,申后屏退左右,心中虽然深知自己儿子的憋闷所在何处,但是作为一国之母,她必须拿出王后该有的大度,而不能如稚子般较真。

“宜臼,你好歹是一国太子,你看看你刚才像什么话,要是被旁人拾掇了去,恐生祸端。”

“母后,到现在了你还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如今父王恨不得连我的太子之位都交出去,他好在褒夫人面前邀功。”

“宜臼,放肆!莫不说你现在还稳坐太子之位,倘若哪天,你父王真要把这个位置收回去,你也只能照办,他是你父王,是周朝的天子。如今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太子的样子,一个名字而已,就让你如此方寸大乱,失了太子风度。”申后见姬宜臼越说越不懂分寸,越说越口无遮拦,着实为自己的儿子捏了一把汗。

“母后,伯服,伯长子也,如今父王只差没有亲口说出了,在他心里,此时,恐怕只有那母子二人才是这周朝的王后与太子,父王心里哪里还有我们母子半点位置。”

“啪······”申后轮直了手掌,重重的落在了姬宜臼的脸上,姬宜臼白皙的脸庞上瞬间升起道道血痕。“这些天哪儿也别去,好好在太子府禁足,想想自己都错在哪里。来人,送太子回府。”申后话音刚落,申后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便亲自将太子送出了宫门。

姬宜臼一只手捂着半边脸,边走边怒火难消,脸上的神情着实吓人。

“王后,此事怨不得太子,大王这事做的确实厚此薄彼,太子心里着实委屈。”嬷嬷见申后满脸愁容,便轻轻走到申后身后,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言语宽慰。

“好了,你也别为他说好话了,宜臼这孩子性子刚硬,虽然此事他确实受了委屈,可着实那只是一个名字,我们岂能去妄自揣测圣意。再说了,他是太子,一言一行都在天下黎民与文武百官的监视下,他岂能像今天这般不知收敛。此事好在只是在此宫中,如若传到其他人耳中,那又指不定生出一波事端。如今王上对褒姒的态度后宫众人都看在眼里,纵使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宜臼,我也必须要拿出王后该有的气度,我得忍。既然我都能忍得,宜臼作为太子,他也必须要忍得,只有这样,他太子之位才能保得住,否则,我们母子二人当落得怎样的凄惨境地,想想都后怕。”不知不觉间,申后略施脂粉的脸上有几滴清泪滑落。

“王后的用心良苦太子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王后也不必过于忧虑,身子要紧。”

“王上现在成日都在骊宫,不闻政事?”

“是,王后。”

申后闻此,本就对周王失望的心如今更是冰凉的透彻,诺大的后宫,只剩申后一声叹息余音绕梁。

姬宜臼离开申后的寝宫之后,确实谨遵申后之令,老老实实在太子府中禁足。但是姬宜臼却只将禁足二字听了进去,将静思己过四个字抛诸脑后。

几日静思非但没有让姬宜臼扪心自问自我过失,反倒让他生出了别样心思。

早上天刚破晓,太子府门口一位穿戴整齐的府兵便飞身上马,往远处疾驰。

前朝大臣对周王沉浸女色,荒废朝政之事心中早已生了嫌隙,如今褒姒生产后,周王行径更是愈发荒唐,更加视朝事如无物,不管不顾。有心的大臣纷纷前往太子府,寄希望于能通过太子与周王的父子之情,让太子规劝周王。可到了太子府的众大臣得知太子因为酒后失言,被申后罚禁足府邸,静思己过,这让前去的大臣心中凉意更加深一分。

在太子府中吃瘪的众大臣无奈之下,只好纷纷拂袖,叹息离去。

姬伯服的到来,给骊宫增添了不少乐趣与人气,褒姒将这个孩子视作上天的恩宠。而周王对褒姒的宠爱在姬伯服的身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天夜已深沉,周王迟迟在殿中徘徊,似乎并未有移步后宫的打算。

侍者见周王今日的举动着实反常,但是侍者也不敢多问,只好安静的站立在烛火之下,静静等着周王作决定。

“你说,褒夫人是不是不爱本王?”周王突入其来的问题让侍者琢磨不清。

“王上为何会有此疑问?”侍者小心翼翼的斟酌一字一句打探面前这位阴晴不定的君王的心意。

“褒夫人进宫这么多年,你有看过她笑过吗?”周王这么一问,侍者猛然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褒夫人面露喜色,更别提笑容了。

周王见侍者久久没有回复,这才转身,借着殿中烛火仔细看了眼侍者面部的表情。

“看来你也没有看过,也对,孤都未曾见过,你又何尝见过呢。”

“王上,恐褒夫人不苟言笑。”侍者说完这句话,仔细的观察了周王的神情好久,确定面前的君上并未怪罪,这才放心的再次恭敬谦卑地低下了头。

“最开始寡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直到昨天寡人隔着褒夫人的寝宫听到一声轻笑,孤才发现,孤这么多年对褒夫人的疼爱都不曾换来她一声欢喜,但是这个刚刚落地不久的孩子却轻易的享受了她的一次笑靥。”周王言语中夹杂着丝丝痛惜。

“王上,也许恐是你听错了?褒夫人对王上自是喜爱有佳,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褒夫人眼中对大王的情意,大王只是当局者迷。”侍者再次抬头观察着眼前这位君主的表情,随时做好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罪的打算。

“孤暂且相信你是对的。不过孤要好好想想如何搏美人一笑,你也帮孤想想,如若办成,孤自有奖赏。”周王脸上的雾霾似有消散,“起驾骊宫。”周王说完,转身走出宫殿,在侍者婢女的簇拥下往骊宫的方向走去。

昏黄的宫灯之下,周王虽脸上阴霾尽散,但是心中对褒姒一笑之事依旧十分介怀。

周王一行人来到骊宫门口,周王如往常一般屏退左右,恐人多声杂惊扰了殿中美人与酣睡中的娇儿。周王只身一人走进宫门,门口看守的侍者见来者身份,立刻高呼:“王上驾到!”随后便齐刷刷跪地匍匐跪拜。

褒姒与殿中婢女等人听到门口侍者的报号,立马从内殿走出,纷纷向周王行礼恭迎圣主。

“好了,起来吧,都退下。”周王扶起身旁轻纱裹身的褒姒,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寝宫走去。

婴儿床上,娇嫩的稚童似是做了一个好梦,稚童脸颊绯红,左右两边嘴角纷纷往上弯四十五度,紧闭的双眼如新月般弯成两张弓。

时间一晃而过,姬宜臼派出去的亲卫离府已近月余,却迟迟未有消息传来。姬宜臼心里的不快不知不觉间又增添了一分。

姬宜臼虽然心中对褒姒母子多有不满,但是他尚还清醒,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今正沉陷在褒姒的美色之中,纵使自己多么费力去拉扯,只要他一日不愿意清醒,那么自己所做皆为徒劳,不只目的不会达成,同时也会让父子二人心生嫌隙。

姬宜臼暗自决定,在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传出之前,他定要按耐住性子,不可轻举妄动。

申后见姬宜臼最近的言行举止收敛不少,还以为是自己让姬宜臼禁足静思己过起了作用,却从未料想,这仅仅只是暴风雨的前兆,而姬宜臼只是在静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引爆这场风雨的时机。

姬伯服在骊宫众人的悉心照顾下,已经可以稳稳地在地上行走奔跑,还能追着周王与褒姒叫父王,母亲。

或许是面对姬伯服一声声稚嫩的呼唤,也或许是出于对他母亲褒姒爱屋及乌的疼爱,周王对面前这位小公子格外疼爱,恨不得无时无刻不捧在手里。也难怪姬宜臼会生出二心,同是周王之子,但是享受的疼爱却有所差别,任谁心里多少也会有点不舒心。

“王后,王上今晚又留宿骊宫,老奴服侍您就寝吧。”上了年纪的嬷嬷一边给申后拆掉头上的头饰珠花,一边轻声细语的安慰着眼前这个在深宫中渐渐磨掉生气的妇人。

“宜臼最近可还安分?”申后摘掉耳朵上的耳饰,目光清淡如水,仿若心如止水,无事能惹波澜。

“太子殿下听了王后的训斥,最近很安分,并未跟骊宫中人有任何牵扯。每天除了到宫中给王上请安,便是在太子宫中处理朝中事务,其他地方并未踏足半步。”

“那就好,只要他能听劝,不跟骊宫之人有所往来,我这心也就放下了。如今这诺大的周王宫,我们彼此能相互依傍的只有我跟他母子二人。只要他不去招惹褒姒母子,想必一时半会儿王上也不会轻易摘了宜臼的太子之位,纵使王上对褒姒母子如此疼爱,他也不敢轻易废储另立,毕竟这事关周王朝的国祚。替我找人看着太子宫中的一举一动,别让宜臼捅出什么篓子。”申后说完,便在嬷嬷的搀扶下,静静躺在床榻之上,陷入沉沉梦乡。

暗夜静的不起任何波澜,没有了小儿的啼哭,也没有巡逻士兵厚重的盔甲震动的声音,一切都仿若时间归零,陷入一片死寂,让人身心舒畅,可以安心熟睡,陷入自我交流的心灵梦境。暗夜没有纷扰与纠缠,一切都显得美好与和谐,仿若白日的烦忧也都仅仅只是一场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