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一不可负卿卿（4）

“怎么样?”发现江远生病的第一时间，沈府的人就派人去请了租界的洋人医生，医生刚给江远打完针，江莺就忍不住问道。

“他……他很好。”医生一头金发，把针管收好放回医箱，用半生不熟还夹带英文的话回道。

江莺哪里听得懂洋文，偏偏洋人医生赶着要走，不肯多解释，顿时气得头脑发颤，伸手把哭闹个不停的江远抱起来。

江远还没足岁，抱在手里轻飘飘的，皮肤红紫，皱巴巴，因为发烧而不停哭闹，嗓子都哑了。

“乖哦乖哦。”葱指逗弄江远脸颊，想要他安静下来。江莺一边哄孩子，一边不住看向沈府大门，“狗日的沈山河，掉钱眼儿了。”

“哇啊，哇啊！”江远用哑着的声音哭吼，因为喘不过气，小手揪着襁褓，痉挛着。

“乖啊乖啊。”江莺一边哄孩子，一边骂道，“狗日的沈山河，你说我是孩子娘我就是啊，这么个赔钱货谁要。”

“来了来了。”林穷水光着脚，散着头发，疯疯癫癫从外面跑进来。

江莺却不把江远递给她了，狐疑地望过去：“你真是沈山河?”

上海沈山河，身份地位都有，外人看见她时，她要么穿着好看时髦的衣裳，要么在商场上谈笑风生，再要么……开枪杀人。

但从来不会像这样，一双漆皮高跟鞋都丢了，满脚腥泥，来时呢绒大衣敞开，衣摆因为跑得太快起了褶皱。

这样的沈山河太怪，像戏曲儿里妖怪上了身。

“我不是沈山河，你是?”林穷水维持着掉得差不多的人设，目光不住往江远那瞥，内心慌得一匹。

［统儿，反派要死了，我该怎么办?］

［呵呵，小姐姐，如果反派死亡的话，你会被抹杀的。］系统冷冰冰陈述事实。

［并不想听你提起这个事。］

林穷水干脆一把抢过哭闹不停的江远，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欲哭无泪：“怎么这么烫?请医生了吗?”

慌张的林穷水直接丧失思考的功能，用手背试了温度后，觉得不够准，埋下头，用红唇触了触额头。

婴孩的额头是微烫的，林穷水的唇却是冷的，贴合的瞬间有种灵魂相契的感觉，江远奇异地停下哭声，眸子在某一瞬间看向林穷水。

江远的眸子并不是正宗的灰霭色，不过是人在婴孩时期，眼睛总会带着层水光，所以看起来似灰，有纯真稚嫩的美。

［系统……我觉得不正常。］林穷水僵住，［江远的眼睛怎么那么像上个位面的傅时?］

［有、有吗?］系统一边想宿主终于开窍了，一边装模作样看向江远眼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姐姐，两人眼睛明明是一模一样。］

［所以每个位面的反派其实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容貌变了，经历也不同。］

[别告诉我撩了那么多次反派，你现在才看出来。]

林穷水:……

后半夜江远的烧终于退了，含着林穷水食指，睡得香甜。

沈府外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灯微黄，打在路上，细雨在灯光中更显寂寥冷清。司机是带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一身灰蓝长衫，见林穷水抱着江远出来，忍不住道：“沈小姐，你带……”

“嘘。”林穷水仍旧看着江远，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司机，内心却充满沧桑——谁知道民国的孩子睡觉这么挑，她抱着就睡，不抱就哭，以至于她谈生意都要抱着江远。

车最终在上/海滩最大的饭店停下，足足有三层楼，装修奢华，正厅的华灯璀耀，往来是高鼻深目的洋人和西装笔挺的商人，给人纸醉迷金的感觉。

林穷水怀抱着江远往里走去，立马引来所有人的注意。饭店水晶灯投射下的光，映在林穷水的冷白皮上，将她肤色衬得更加瓷白，却不显病弱，一股子清冷。

“这……是沈山河?”这一声如梦初醒，惊醒所有被林穷水惊艳到的人。

林穷水走进和/平饭店后厨，一路上无人上来阻拦，只因这和平饭店的大老板是沈山河本人。

后厨里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堆着，林穷水用刀子划开，见里面都是晶亮的面粉和剔透的大米。后厨有多大，这些粮食就堆了多高，仅留一人通行的过道出来。

说沈山河奇，那真是方方面面都奇，从这后厨的景象就可见一斑，林穷水忍不住问：［系统，你说沈山河囤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

人心是最难猜的，系统也给不出准确的回答，林穷水索性摆了摆手，准备回头看看原身剧情。

林穷水蹲下身，手摸向粗布袋，一手湿润。她神色僵了僵，喊来和平饭店明面上的主人。

来者并不敢看林穷水，对这个传闻中的女人又惊又怕，正局促时，林穷水问：“后厨内经常洒水?”

“没有没有，粮食储存，哪能洒水。”抹了抹掌心的汗，对方连忙反驳。

“那行。”林穷水伸手指向装有面粉的袋子，“你派人先把一部分面粉做成元宵，从明天起摆在街头送人，之后都是如此，直到面粉用完。再把剩下的大米堆到架子上，地面给我空出来。”

［小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面粉送出去?］

傍晚，昏暗的天色从四周笼罩过来，林穷水并未回答系统的话，而是走出和平饭店，坐进黑色汽车里，车窗被雾染湿，抹开水雾能看见车外小雨未歇。

林穷水喃喃自语：“这雨往后怕是歇不了。”

回到沈府，林穷水瞧见江莺穿着一身旗袍守在门口，玉容稍显倦怠，却不去睡，明显是在等她回来，替她抱江远。

偏偏江莺是个嘴硬的人，林穷水回来她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跟着她踱步，林穷水走一步，她就走一步，不远不近跟在她后边。

知道江莺想法，林穷水主动把江远递给她，反正她抱了一天，手都麻了。

“哇……”刚一换手，江远就放声哭起来，早有准备的江莺把手一缩，又把江远推回给林穷水。

到手的小团子飞了，江莺高兴不到哪里去，冷冷讽刺：“惯得你，有人抱就不错，还挑！”

可见，两个女人都对江远产生了极大的怨恨——一个整天抱孩子，一个抱不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