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重返雁丘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彭友和薛雁儿回到空灵谷中探望蝴蝶公主。

蝴蝶公主的肚子日渐隆起,失了洛尘,何其心痛,她母亲又自缢而死,遂整日以泪洗面,好在有薛雁儿、彭友相伴,倒也有些慰藉。

此时华夏境内完成一统,诸地战事平息,公孙轩辕加封行赏,数次邀彭友和薛雁儿去轩辕宫,都被二人婉拒。

彭友与薛雁儿在空灵谷闲住数日。

二人弹琴作画、弈棋撰字,时光惊艳、温柔岁月,从晨至晚,但都各自不提失去亲友与尊师的悲痛。

春末。

落日余晖,褪去晚霞最后一抹酡红,夜如半透墨油纸,渐渐铺展开来。

半夜落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窗外,细水蒙蒙,灰黑一片。

彭友入梦时分。

一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彭友,陪我出去走走。”

彭友微微睁眼,竟见是邵玲珑,彭友大喜道:“老师,你回来了?”

邵玲珑却不答话,只是拉住彭友的手,彭友仍能感到彻骨的冰寒,他转瞬间入了另一个场景。

且见此处,落英缤纷、芳草鲜美,远山淡雾、近水浅滩,好似桃花源一般。

树林幽翠满山谷,月儿弯弯照水滨,一条柔软明亮的河在两人面前流过,映着月光,仿若置于画中。

彭友见此处像是邵玲珑曾领他与薛雁儿进入的另一个空间。

彭友能看见这如画的风景和这清秀的少女,亦能听见微风的轻吟,但他无法闻到邵玲珑身上的冷香,他叹道:“老师,这只是梦境么,你还在么?”

邵玲珑微微笑道:“如果不能深切感受到自己活着,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邵玲珑蹲下身来,轻轻拨弄河水,涟漪渐渐铺开。

彭友看着亦师亦友的邵玲珑,心中感慨,问道:“老师,我和雁儿可去哪儿再找到你?”

邵玲珑笑道:“去雁丘吧,那里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彭友又听邵玲珑幽幽的道:“欲攀高峰,必受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彭友拱手道:“老师,你救苍生,我与雁儿亦要救你。”

邵玲珑摇头道:“我做的一切都有目的,且等你们知道真相后,再做决定吧。”

邵玲珑说罢,轻踏入河中,彭友正要上前去拉,却见邵玲珑浮在水面,并不沉下,她不再作声,只随河水漂流远去。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浮生阴晴圆缺,今朝悲欢离合。

彭友微微睁眼,空灵谷的雨停了,朦胧的月光落入屋内,彭友深呼口气,起床去寻薛雁儿。

一阵夜风徐徐,吹散遮月云,俊朗的面容在清冷的月光下,如玉般映入薛雁儿的眼中,一股清冽的男性气息扑入她的鼻中。

薛雁儿并未睡着,轻声道:“鹏哥哥,你来了,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彭友伸手抚了抚薛雁儿,亦心疼她失眠,把入梦的场景告知薛雁儿。

薛雁儿微微思索,沉吟道:“似梦非梦么,那可能是之前老师在你记忆里留下的信念或暗示线索。”

彭友面露喜色,道:“如是这般,我们且去雁丘探寻一二。”

薛雁儿叹道:“只是不知真相,我们能否承受,况且老师在你我脑中留下太多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彭友凝眉道:“雁儿,你莫烦恼,我自有担当。”

薛雁儿微微点头。

翌日清晨,彭友与薛雁儿告别蝴蝶公主。

二人同乘鲲鹏,向雁丘方向飞去,雨点落下,彭友召出无形之墙,护住他俩。

彭友想着看一眼轩辕宫,遂绕道飞于其上空。

大雨倾盆,万物复苏。此时映入眼帘的是十分庄严的红墙,在雨后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殿顶气势恢宏,宫城的风光尽收眼底。

薛雁儿轻声问道:“鹏哥哥,你不下去看看么?”

彭友微微摇头。

二人直奔雁丘,飞过云中隘口,又飞临已成废墟的星寿村,不多停留。

待彭友与薛雁儿到达雁丘,已近黄昏,二人备了些食物,各自用了,都寻思着在这茫茫雁丘,如何寻得真相。

二人来到雁丘中心的池塘,取了些清水,他们都想起数月前的相逢,二人曾落于湖中,不觉感叹光阴下是非迭代无法琢磨。

薛雁儿正自在湖边舀水玩,忽一只鳄鱼猛地扑了过来,薛雁儿吓了一跳,一股潮汐之力释出,鳄鱼撞在无形之墙上,复掀翻在湖中。

彭友见那鳄鱼突然袭击薛雁儿,一柄匕首飞一般击出,鳄鱼在刹那间亦看到彭友,它微微一怔,泪珠从眸中滚落。

薛雁儿见状,放出灵力,停住了匕首,匕首悬在鳄鱼面前,鳄鱼并未转身。

彭友看着那只鳄鱼,心道这鳄鱼仍是那五年前救下的那只么?

薛雁儿看着彭友的表情,又见鳄鱼的反应,对彭友道:“还记得老师可入动物的记忆之境么?”

彭友点了点头,薛雁儿道:“我们且先从这只鳄鱼的记忆着手。”那鳄鱼见了彭友,不再攻击,停在湖边,亦不离开。

薛雁儿拉住彭友的手,盯住鳄鱼的眼睛,同时打出响指。

五年多前的雁丘场景出现,年岁尚小的鳄鱼正露出眼睛,盯着在湖边饮水的白虎,初生鳄犊不怕虎,它猛然向白虎扑去。

白虎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反手一掌击在鳄鱼身上,小鳄鱼鳞甲被撕碎,亦被划出一道血口。

彭友看着此景道:“这白虎好生厉害,当年亦差点伤了我二人。”

小鳄鱼不敢再战,连连后退,白虎亦不追击,半日之后,鳄鱼奄奄一息,正遇见前来砍柴的彭友,为其所救。

又过了一些日子,湖边蹦蹦跳跳的跑来一个小女孩,正是薛雁儿,她褪了衣裳在湖中洗浴,洗到一半,小鳄鱼扑了过来。

二人皆知是五年前的事,薛雁儿羞红着脸,忙伸手捂住彭友的眼睛,笑道:“不许偷看。”她说着加快拨动鳄鱼的记忆。

彭友微笑不语,之后数年,鳄鱼仍在湖中生养,众多野生动物白日间会在湖边饮水嬉闹,只到正午炎热时分,唯有那只独眼白虎独自前来。

薛雁儿盯着白虎的那一只好眼,道:“别的动物好似都怕这只白虎。”

彭友道:“这白虎应是这山中之王,怕它自是应该。”

薛雁儿摇头道:“不是那种感觉。”她忽睁大眼睛道:“对了,我知道是什么感觉,是一种动物怕人类的感觉!”

彭友微微皱眉,道:“我们需寻得这只白虎,也从它的记忆中探究一二。”

薛雁儿连连点头,道:“也无需我们麻烦,且守株待兔,明日正午,我们等它前来就好。”

日渐将晚,二人来到数月前曾待过的山洞里,稍作歇息。

薛雁儿搂着彭友道:“等到秋叶金黄,等到华发苍苍,我还要与你相伴在这老地方。”

彭友轻轻拍着薛雁儿的肩膀,淡淡笑道:“我从未梦见能与你白头偕老,此时能和你相伴,又仿佛是在梦中。”

薛雁儿温柔的靠在彭友怀中,摩挲着他的手背。

等到释怀所有悲伤,等到体谅世事无常,渴望依旧在这个老地方。

二人并未多言,相拥入眠,休息至次日。

翌日正午,白虎如约而至。

待那白虎靠近湖边,似有警觉,暗处的彭友正要投一方无形牢笼困在白虎,白虎侧身竟躲过。

薛雁儿暗呼好厉害,亦召出无形之墙拦住白虎,无形之墙有数人之高,白虎似知道一般,一跃而起,跨过无形之墙。

彭友和薛雁儿都想着白虎如此了得,皆使尽潮汐之力,左拦右躲,一直把白虎赶到雁丘山洞边。

白虎无路可逃,抵到悬崖边,薛雁儿笑道:“看你还往哪跑!”

彭友正要使潮汐之力,困住白虎,却见白虎摇了摇头,匍匐在地,抬起头,一只好眼盯着二人。

彭友奇道:“它似乎知道什么?”薛雁儿点了点头,拉住彭友,看着虎眼,打出响指。

彭友与薛雁儿入了那白虎的记忆之境,从此间往前翻阅,只是这雁丘周遭的寻常景象。

但到数月之前,白虎听得一声长啸,忙沿着湖畔、林间、崖边奔跑起来,待到雁丘山洞边,见一女子正坐在洞里,它猛地扑了过去。

二人看定,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邵玲珑。

邵玲珑不慌不忙,仍坐于石上,手持羽毛,在一羊皮卷上徐徐落笔。

待那白虎临近邵玲珑,放缓了脚步,邵玲珑回头向白虎微微一笑,指了指她面前的羊皮卷。

白虎伸头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