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病房,贾燕正在给翠屏妈妈削苹果。
翠屏妈妈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看着我们仨,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因为没有了牙齿而瘪下去的嘴唇轻微颤抖着,好像想说什么,但总是欲言又止。
“阿姨,”我握着她的手,轻声地说,“你搬楼上住吧!再雇个人照顾你,我们会常常来看你……”
她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片刻后,她慢慢地,还有些喘息地说,“我……不……不去……那不是我的……”
“是你的……”我耐住性子,像哄小孩似的说,“你为什么说那房子不是你的呢!那就是你的呀!”
“谁……买的,”她喘息着,“我有数,告……告诉她……我……不要……”
我们面面相觑,都傻了。
难道她都知道了!
“阿姨,那楼房不是你舅舅留给你的吗!”贾燕说。“就是你的,房照上的名字都是你的名子。你忘了吗!”
“不,你们都……在……在骗我!”
“我……舅舅……”她嘴角露出嘲笑,眼里却充满了悲哀,“我舅舅……哪……里来的……舅舅……”
“那是我……小……小的时候哄她的……”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目光好熟悉,“那……那是小的时候,我们娘……娘俩生活,没有谁来看……我们,我就说,我……有个舅舅,你有……舅姥爷,你的舅姥爷……是……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哪一天,他就会……来看……我们的……”说着,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是的,我们曾经听翠屏说过,她的亲人很少,而且亲情也很淡,她有一个姨,她见过一次,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她妈妈吵架了就不来往了,再说也不在一个地方,就更加的生疏了;而父亲家的亲戚,父亲去世后,谁都不来看她们了。
“她……真的……不认我了……”老人家浑浊的双眼盯着天棚,微微颤抖着嘴唇,声音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和杨悦、贾燕相互望了一眼。
我有些诧异,她不是自己说不认女儿了吗!然后还盼着她回来,回来后又不认,相互折磨吗!
对于翠屏妈妈,其实,我的心情挺复杂的。也许,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无法感同身受吧!
杨悦示意我们出去,她先走出病房,我们慢慢跟出来。
“我受不了了!”杨悦既激动又气愤地说,“她难道没有知道的权利吗?这样下去,她会更加的生翠屏的气的!”
“可是……翠屏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啊!她这样她妈妈就不会想她了!”贾燕争辩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的,这样阿姨就不想她了!你们觉得她不想吗?”我说,“在思念在惦记着的同时,她会有怨气……甚至是怨恨……”
“所以,我还是主张把翠屏不在了,告诉阿姨……她有知情权……”杨悦说。
贾燕长长舒了口气,她慢慢地蹲下,双手抱头,说“我也受不了,那就告诉她吧!”
“不过,”贾燕忽然站起来,“她会不会……”
我惊愕的看看杨悦,杨悦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都沉默着。
是呀,如果告诉老人家,她能承受的了吗?万一……“哎!”我们不约而同地叹息着,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吧……”我说出我的想法,“每一个人都应该承受她应该承受的……即便是责任也好,义务也罢……假如是我,我希望自己有知情权……不过,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知道会怎样……”
“你跟没说一样!”杨悦生气地说。
“是呀!”我说,“真还不如当时就告诉她呢!”
“你们说要告诉老人家真相,”贾燕焦急地说,“现在我同意了,你们倒是说呀!为什么犹豫?倒是拿个主意呀!”
“这样吧,”我思索了一下说,“我们去问问医生,看看老人家的身体状况,然后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