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然走在陈允琳身后,他一只手插在衣袋里,另一只手里拎着陈允琳的书袋。他高大且宽阔,笔挺的样子给人无尽的安全感;面对甬路边驻足观望的人们,他气定神闲,落落大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他不炫耀,只跟在陈允琳身后,既不走到她旁边,也不去牵她的手,似乎她是他理所当然的拥有;整条路上没有人议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把安静还给了这片净土。
周灿然仿佛陈允琳的守护神一样。
这一刻,沈凌俊才发现,陈允琳那样漂亮。她的美不是浮夸或张扬,而是像国王桂冠上的红宝石一样隐隐发光。那光芒永远不会耀眼,却分明世间罕见。一瞬间这个女子在他意识里的形象突然饱满起来,她原来只在站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褪去那包裹她的外壳,露出她明珠一般的真面目。
程思燕看着周灿然出神,直到朴世臣用胳膊碰她:“哎,擦口水。”
“……嗯……啊?”思燕推开世臣的胳膊,“别跟我说话。你看他们俩。”
“看见了。走吧。”世臣不悦,钻回杨佩玲的车里,抬眼却看见凌俊落寞的样子。他刚才还因为接到了云寒的电话而雀跃,这一刻竟然又恢复到最初的愁容满面。
透过车窗,朴世臣看到陈允琳和周灿然渐远的背影,思燕和杨佩玲还在看着,凌俊独自在出神。说实话,周灿然出现的那一刻朴世臣也被他的风采震慑了,那男孩身上散发出的绝不仅仅是普通大学生应该有的气质,他的神秘与悠然,他的冷静与沉稳,他的威严与风度,宛若等待加冕仪式的王侯。就算凌俊天生贵族的气质,在他面前竟然也显得市井小民起来。
“真是出身大家庭的孩子不一样。”回程的路上,杨佩玲忍不住感叹,“学校送出去交流教学的学生我见多了,像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男孩真帅。”
“真的,我本来不好意思盯着他看,可是看见了就不想挪开眼。”程思燕还停留在刚才见到周灿然时的迷醉状态,“凌俊,我觉得还是云寒好,陈允琳有秦皓炫那个校草弟弟,又跟周灿然相处在一起那么多年,她不会看上你的。”
世臣斜眼去看程思燕:“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压低声音,“就不能不提他们俩。”
“你自己看嘛。”思燕竟和世臣争辩起来,“以前我们总能看到陈允琳,你哪天觉得她像今天这么美的?有吗?”
世臣白了她一眼,转念思考。的确,认识陈允琳半年,见过她好几次,面对面交流他应该算是几人中次数最多的。从陈允琳对诗文的理解和教自己读诗这两件事上,朴世臣只觉得陈允琳是个性情温和的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但那不是传说中的“个性”。今天却不一样,和周灿然走在一起的陈允琳就像是美国动作片里冷艳的女杀手,她眼中充满了警惕,步履稳健,蓄势待发。那种果敢和敏锐是他们任何一个人从不曾见过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呢?
“我也是第一次见周灿然,男孩真的挺有风度。”杨佩玲右打方向盘,驶出了学校的大门,“跟陈允琳真的登对,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两个那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距离其实特别近,但是步履和谐。”顿了顿杨佩玲侧头看向发呆的凌俊,“那说明什么?”
“默契。”凌俊苦笑,“共鸣。心灵感应。习惯。”
“对,是习惯。”杨佩玲突然释然地笑了,“如果一个人不小心养成了什么习惯,就很难戒掉了。”
“切。”凌俊不屑,眉眼间的愁容忽然淡了许多,他把目光抛向窗外,“她应该什么都戒得掉。”
“你怎么知道?”杨佩玲问。
凌俊垂眼掰着手指:“她机灵着呢。想法跟别人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不一样的女人就应该找一个会发光的男人。”程思燕依旧痴痴地笑着,“真想跟他说话,顺便要他一张签名照。你们没觉得他出现以后整个学校都朦胧了吗……”
“整个学校都进入春天了还差不多!”朴世臣对思燕这种反应极为不满,“擦口水!!!”
虽然思燕和世臣让车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但是凌俊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手上那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在晨光的照射下显得极为别致。刚认识陈允琳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枚戒指,也许戴在她手上更漂亮。但是陈允琳手指太细了,除非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可是这样做不是太天真了,她是学姐,学姐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学姐身边有个风流倜傥却又对她死心塌地的学长,学姐今天早上还跟他吵了架,学姐将来总会遇见一个为她定做戒指的男人。
闭上眼凌俊把头靠在车窗上,他觉得心里不好受,他想回去问问陈允琳为什么不肯原谅他,以前他们两个人一起上课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就闹成这样了。他不想这样别扭着,这样不舒服,也不好看。
“老师。”他第一次这样恭恭敬敬地称呼杨佩玲,把杨佩玲吓了一跳,不止杨佩玲,坐在后面的朴世臣和程思燕也一阵倒寒,“我想回去。”
“回学校?”杨佩玲诧异。
“嗯。”
“回去做什么?”
凌俊没有回答,但杨佩玲大概猜出了他的心事:“去找陈允琳他们?”她试探着问。
凌俊仍不回答,只是把脸偏到大家都看不到的角度,他从不相信偶像剧里的桥段,也讨厌看那些没营养的片子,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偶像剧里悲催的男二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主角渐行渐远。
跟在陈允琳身后看着她走路的样子,周灿然知道他的离开改变了她。那个原来小鸟一样活泼的女孩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竟变得干练而冷艳。
周灿然停下脚步,看着陈允琳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察觉到他停下来了,才回转身问:“怎么了?”陈允琳脸上仍旧挂着高中时就养成的倔强的表情,在他面前她总是这幅表情,有一点不服气,有一点不讲理,还有一点不耐烦。她喜欢跟人别扭着,生怕别人猜中了她的心思。于是这样的表情成了她在他面前唯一的防卫武器。
周灿然缓步走到陈允琳跟前拉起她的手。也许是天气冷,也许是她心里还在生气,那只手凉极了。他握着那只手时更加确定自己因为独断犯下的错误,他怎么能把那么在乎的她一个人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