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键盘的敲击声,江浩然似乎是坐在电脑前和秦川通话:“秦大哥,你是要问卢苇的事情吧?她应该在卢爷爷家睡觉倒时差,我抓紧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等明天再去找她。”
秦川带着歉意说道:“那我是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长话短说吧,你去接机的时候,卢苇她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看上去非常疲倦,不怎么愿和我说话。”
“长时间的坐飞机,确实累……”秦川只能如是说道。
“出了机场,我问她饿不饿,她说想吃个汉堡,填饱肚子就可以,我发给你的那张照片,就是在快餐店里拍的。”
秦川回忆着白天看过的那张照片,卢苇当时把头埋的很低,似乎也在隐藏她的情绪。
可这能隐藏吗?卢苇是个宁愿在雨中放肆奔跑,全身湿透都不屑打伞的女孩儿,如果她突然撑起了伞,那只能说明,天上的雨云就是她的所有悲伤,她要用伞遮住脸,不让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在电话那头,江浩然突然声音低沉下来:“卢苇在进卢爷爷家门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们两个一样可怜……是指我和她。”
秦川心中一酸,他能大致品出卢苇话里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装聋作哑,同时暗暗骂着自己可耻,口口声声说和江浩然是朋友,却在不知不觉间夺人所爱。
尽管这实在不是自己的本意。
“秦大哥,我不知道卢苇要在美国待多久,但我能看得出,她是带着心事和烦恼来的,同时能感觉到,她很渴望忘记那些事,所以她连手机都没带,只带着她自己。”
秦川马上叮嘱:“在国外人生地不熟,万一跑丢就麻烦了,你要想办法看好她,最好临时帮她买个手机。”
“我当时就对她说,明天给她送手机过来,她说不需要,这段时间就一个人静一静,不接任何人电话,国内的家人如果要找她,就给她写邮件……可是,她好像从来就不用邮箱的。”
秦川在沉默中心疼着,继而在心疼中感到了沉重,卢苇的邮箱……或许真的只有他自己才有。
“秦大哥,你和我一样都非常关心卢苇,但我们的出发点不同,她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你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妹妹,但她并不想做你的小妹妹。”
秦川一愣:“浩然,你……”
“秦大哥,我曾告诉过你,她把我错喊成了别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是你……她在馄饨铺工作的几天里,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每天一到下午两点就跑得没了影,我偷偷跟踪过她一次,发现她骑着脚踏车去了四院,在进四院之前,还买了杯奶茶,她是脸上带着笑进去的,但出来时情绪非常非常差,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就想过去安慰她,她马上哭着把我赶走了。”
秦川心里一阵阵抽痛,江浩然原来早就知道了真相。
他低声说道:“浩然,我快和卢菁结婚了,对于卢苇,就像你说的,我只把她当成了小妹妹,从没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江浩然苦笑,带着些许悲凉回答道:“这我知道,秦大哥你的眼中只有卢菁姐,但卢苇她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请你放过她,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可以吗?”
“我会的……”
“谢谢你了,秦大哥,我已经把卢苇弄丢过一次了,绝对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我现在要忙了,等空下来再跟你聊天。”
“嗯,你先忙。”
这一通电话打完,秦川重重躺到在沙发上,回家时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他不能站在事后的高度,去批判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但如果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这么做。
卢苇是冒着生命危险,从胭脂山雨夜里救出的女孩儿,他真的只想对她好一些,多宠着她一些,真的仅此而已……
而心里对江浩然的满满歉意,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江浩然非常通情达理,并没有任何埋怨与责怪,可事实就是这么的狗血,还有乖张和离奇……尽管平心而论,秦川都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江浩然渴望与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白头到老,想想都是很美的事情,但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遗憾和缺失,他倔强的温柔却无力撼动卢苇心里的那块岩石,只能在这缺憾中无奈地选择成长,这便是青春和岁月留下的难以治愈的伤痛。
但他似乎并不愿意放弃,依旧执着地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可以融化和卢苇之间的坚冰,哪怕这一天遥遥无期。
至于秦川自己,他依旧不打算给卢苇写邮件,写了又能怎么样呢?既然不能给卢苇任何希望,那么,还不如让绝望来的早一些。
带给你希望的人,可能是在偷偷害你,而让你陷入绝望的那个人,是在教会你成长,才是对你最好的!
秦川相信,自己是真心为了卢苇好,而卢苇不可能永远沉沦下去,总有那么一天,她能幡然醒悟过来,明白秦川冷漠背后的这份苦心……
夜已深,屋内屋外一片寂寥,喝过酒的秦川终于睡了过去。
在梦境里四处游荡着,突然出现了一张模模糊糊犹如雾里看花,触手却妩媚姣好的女性脸庞,气息又是如此熟悉与诱人,他便不顾一切,将她牢牢拥紧,恩爱缠绵了整整一夜,直到醒来后发现怀里空空,才感到一阵怅然若失,从始至终,竟然都没能认清她的模样……
这个世界从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而改变,西半球的阳光在十二个小时后,如约出现在了东半球,但太阳只露脸没多久之后,很快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捉摸不定,又似晴似雨的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