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嗯?”
秦川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国内现在也是深夜,居然在这个点儿有了蒋俊的消息,还是正在警局值班的卢菁第一个告诉他……
“卢菁,你赶紧说!是不是出事了?”
卢菁的声音略显低沉:“就在几分钟前,我从市局得到消息,蒋俊在外省的路城被捕……”
秦川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大吼一声:“被捕?他是去找高明伟的,怎么反而是他被捕了!”
“高明伟畏罪潜逃有段时间了,一直躲在情妇家里,蒋俊知道自己被骗之后,到处找寻高明伟,目的是拿回投进去的钱,他听说高明伟有个情妇住在路城,就去那里找寻,花了好多天时间,最后被他发现了踪迹……”
秦川紧张地都忘了呼吸,认真听着卢菁说的每个字。
“根据蒋俊自己交代,他知道你们帮他拿回来了房子,但还是气不过被骗,想把高明伟抓起来,交给警方处理,同时也能替你出口气……今天晚上,他确定了高明伟的精确落脚点后,立即报警,但高明伟很警觉,在警察到来之前想溜,蒋俊一直守在门外,用随身藏着的铁棍,把高明伟打伤……”
秦川终于插了一嘴:“高明伟伤的怎么样?”
“断了大腿骨,蒋俊被赶来的警察当场抓住,根据他身份证上的地址,路城警方通知了紫田市局,市局在十分钟前将案情传达给我们分局。”
“嗯,我知道了……”
卢菁补充道:“就算高明伟是个逃犯,但蒋俊在自身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使用凶器将高明伟打伤,依然是违法行为,接下来,他要面临司法起诉。”
“有没有可能做无罪辩护?”
“照我的经验,几乎不可能,伤人就是伤人。”
眼前的屋子似乎更加黑的没有边际,秦川瞬间就哽咽了。
蒋俊故意伤人罪成立的话,势必要被判刑坐牢,在有了两个多月前那次车祸的经验后,秦川知道,刑期一般是半年至三年之间。
眼泪在下一秒就淌了下来,抽泣声在屋里蔓延开。
卢菁说道:“我过会儿还要通知蒋俊的父母家人,但是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会做到,蒋俊的下半生,不会过的差。”
“谢谢……谢谢……”
“秦川,你……”
没等卢菁说完,秦川立即挂了电话,把头蒙在被子里,在这没人打扰的密闭空间里嚎啕大哭。
手机在枕边不停地响,他猜到仍然是卢菁打来的,但根本没心思去接,可那连续不断的铃声穿过棉被,灌入他的耳中,几乎叫他崩溃,最后不得不接起来。
“秦川,别哭了,我等天一亮就通知小南,让她赶紧放下工作回来陪你。”
“不要,不要,不要……”数不清喊了多少声不要后,他终于喘着气说道:“你都还没请好假,小南这时候突然一走,卢苇怎么办?”
卢菁低低地抱怨:“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卢苇。”
在极度痛苦之下,秦川的声音有些涣散:“没事,我没事,你天亮后再和小南说,让她给我来个电话,但是千万别叫她这时候回来,我也会跟她说,就按照原计划走。”
“我知道了,那你接下来呢?”
“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回国来的话,就算见到了阿俊,肯定也是于事无补的一场哭嚎,解决不了任何麻烦……你帮我找个律师,要最好的……算了不用了,我天亮后就联系谭勇,让他给我想办法……不说了,让我静一静。”
匆匆穿好衣服,他开着陈知南的车,一路狂飙冲到海滩边。
午夜的海滩空无一人,月光也跟着落寞,秦川肆无忌惮地对着南太平洋嘶吼,发泄着近乎疯狂的情绪,直到嗓子沙哑浑身虚脱,才躺倒在了一块巨石上面,一边呼呼喘气,一边默默淌着眼泪。
凌晨四点多,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微光,他从昏昏沉沉中坐起来,希望能依靠着这场再普通不过的日出,给阴郁到极点的自己带来些许安慰。
身边又陆续出现几辆车,看样子也是来看日出的当地居民。
有个胖子走过来,递给秦川一罐啤酒:“日出很美,永远都看不腻,这时候如果有这个就更好了!”
“感谢你,先生!”
他道谢后接过,拉开易拉罐,狠狠灌下几口,然后闭起眼睛,感受着来自于东边的丝丝温暖。
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拨,而天色也早已大亮。
痴痴望着东边,太阳完全浮上了海平面,正把它的热量无私撒向人间。
秦川很庆幸来了海边,而不是独自待在屋里持续崩溃,他逐渐明白了过来,事已至此,流再多眼泪都无事于补,唯有期待漫长的黑夜早些过去,蒋俊能再次呼吸到外面清爽的空气,生活就像眼前这片海,总有潮起潮落,但它永远在流动,在翻涌,生生不息。
早晨七点多,他给妈妈打了电话。
罗虹听完,深深地哀叹:“我有空要回国去一次,看看小俊的父母,秦川你别太难过了,向前看,懂了吗?”
“妈妈,我没事,现在正在海滩边,前方很宽阔,一望无边……”
“但是你嗓子哑了。”
“妈妈,出了这种事,你还不让我自己发泄一下吗?”
“发泄完了,就早点回家,晚上过来吃饭……我回国的话,你跟不跟我一起?”
“不去了,我不敢见蒋叔蒋婶。”
由于喝过一罐啤酒,秦川不能马上开车回去,就继续待在海边转悠,期间他去附近买了条热狗充饥,然后继续对着大海,出神,再出神……
等到上午十点多,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电话给唐嘉韵。
“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去找律师,不管怎么样,刑期减少一天都是好的。”
唐嘉韵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疲倦,还有悲凉,她继续说道:“吕兰哭的很伤心,我看着都心疼,白天我和蒙哥会去蒋叔蒋婶家走一次,海棠街的老宅子基本能拿回来了,现在等着过户就行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阿俊出狱后,至少他还有家,可以慢慢重新来过……”
秦川喃喃地说:“卢菁卢苇她们都答应过我,以后会帮衬着阿俊和吕兰。”
唐嘉韵突然说:“卢苇打电话给我了,问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和她联系。”
秦川完全不想聊这个:“我不能和她联系,后面卢菁会看着她,我们就别为她担心了,你下周什么时候过来,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小南她是下周四上午的飞机,从紫田到墨尔本,我和她坐同一班过来,我们到时候见。”
没有再多谈别的,两个人都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过了没多久,陈知南的电话也打来了。
“秦川,听你这旁边的波涛声,是在海滩边吧?”
“嗯,来看日出了。”
“你能出来走走就好,我怕你一个人会躲起来偷偷的哭……蒋俊的事情我知道了,卢菁刚刚回来的时候,她都和我说了,我今天请了假,准备和韵姐一起去蒋俊父母家跑一次。”
秦川明白,小南这是替他去的,便说道:“快去快回,不要影响到你的工作。”
“放心,我有分寸的,下个星期四一定回来陪你!”
接下来的数日,秦川每天都到海边静坐几小时,他逐渐迷恋上了这感觉,有节奏的海浪声仿佛是永不停歇的交响曲,能带走他心里所有的狼藉和不安。
和国内的联系依旧少得可怜,他深知自己对太多事都无能为力,即使是大洋彼岸的一阵狂风暴雨,也不会在紫田卷起半片浪花,便只能在无奈中选择了处之泰然,但每当想起蒋俊,都会暗自神伤好久。
连篮球也懒得打了,唯一能让他坚持不懈的,就是每天晚上回公寓之前,给陈知南买束玫瑰。
这不仅仅是一束花,也能为他带来好心情,他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做一件事,必定能收获到一份圆满,可同时又联想到蒋俊,用心学习了半年,最后白忙一场,还沦落到吃官司的地步……
或许在这世界上,无论爱情和事业,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蒋俊从萌发了干工程这个念头起,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其实都已经输了,因为老天不想让他赢……在伟岸的命运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蝼蚁,所以有时候,不要太倔,怂一点,过的糊涂一点,未尝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