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馨正等在前台,见到秦川带着三个人来了,马上鞠躬:“陈教授,罗教授,陈小姐,我是杨总的秘书小艾,房间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秦川对她说:“艾馨,你回去吧,我陪着就行了。”
“秦先生,杨总吩咐我,要送三位客人上楼……”
“回去吧回去吧,我会和甜甜说的,没事,”秦川抢着拿过房卡,又扛起行李箱,坐电梯去楼上的房间。
这是两套相邻的套房,陈广华推门进去,打量一下房间内豪华的布置,就忍不住摇头:“怎么订了这么好的酒店。”
陈知南跑到落地玻璃窗前,朝外面看了片刻,马上提起自己的箱子:“爸爸,虹姨,我回我房间去啦,这么美的夜景,可不能对不起我的相机。”
“小南,坐着,我和秦川要聊聊,你不用回避,一起听着,”罗虹给他们指了指沙发。
秦川依然站着,心里同时紧张起来:“妈妈,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看得我又要怕了……”
罗虹叹口气:“以前那件事,我都不好意思再提,偏偏小南还心甘情愿,配合着你们演苦肉计。”
秦川吓了一跳:“妈妈,你都知道了?”
然后,他看看陈知南,陈知南回了他一个尴尬又苦苦的表情:“虹姨早就知道了。”
罗虹说:“撞伤小南的那个摩托车手来医院探望过,我最初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是他撞了小南,但他来的时候,一直在偷偷跟小南说着对不起,我就问了小南的其他朋友,才知道他们很早就认识,那个车手的车技一直很好,还参加过比赛……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他第一次出事,就把小南撞了?”
陈知南悄悄把头扭过去,从行李箱中取出相机,开始调试镜头,但明显是为了缓解尴尬而有事可做。
罗虹继续对秦川说:“后来,我就问小南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傻女儿只能对我坦白……那个时候,卢苇正在美国闹绝食,我想想都觉得心酸难过,这既为卢苇,也是为小南……前几天,我和小南说,我要带卢苇回趟紫田,你爸爸要走访几个国内的老朋友,你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顺便看看秦川和甜甜,在来之前,我不告诉你小南要过来,就是为了看你是什么反应,结果你一见到小南,当场就哭了,也算没枉费小南对你一片苦心。”
屋内的气氛,压抑中透着淡淡悲伤,秦川把头转向窗外,这是再熟悉不过的紫田夜景,但他在玻璃窗的倒影中,看到陈知南面对着外面,偷偷地掉眼泪。
陈广华轻声劝罗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让孩子们尴尬。”
秦川心里万分难受:“小南,对不起,一直欠你一句面对面的道歉。”
“我不要道歉,你给我好好生活,和甜甜姐过的开心!”
望着她难过又倔强的样子,秦川却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词句,小南对他的祝福肯定是真心的,她从来不是个口是心非的姑娘。
陈知南抽泣两声,转过身对罗虹说:“虹姨,是您说要和秦川聊,别老往我身上扯呀。”
“好,那就说秦川,”罗虹换了个更加严肃的语气,对他说道:“你和甜甜早点把结婚证领了,你一天不领证,我总觉得胆战心惊。”
秦川忍不住苦笑:“妈妈,领了证就不方便做伴郎伴娘了,我在这儿答应您,等蒙哥韵姐婚礼结束的第二天,我就和甜甜去领证,他们之所以把婚礼放在十一月,是为了等阿俊出狱,兄弟姐妹们能聚齐。”
罗虹点点头:“你们想的确实周到,我这次回紫田,除了给卢苇辅导毕业论文答辩,还要去看望一下蒙奶奶,小蒙嘉韵,和阿俊的父母,没时间多陪你和甜甜,等我回澳洲的那天,就让贝贝跟我一起走,去澳洲住上两个月,我要多陪陪我的小孙女儿,等九月幼儿园大班开学,再把她送回来。”
“妈,没问题,都听您的!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见秦川想溜,罗虹又叫住他:“我都没讲完,你走什么走?我说你怎么能让甜甜给你买车,还买了那么贵的,花老婆的钱,你不觉得脸红吗!”
秦川就知道,妈妈要因为这个责怪他,便笑着说:“我和甜甜不是外人,其实我早就看开了,她不嫌我赚的少,我也不嫌她赚的多,夫妻过日子本来就是不分彼此,何必纠结这个?”
陈广华插一句:“确实不用纠结,平时甜甜工作忙,秦川用心照顾好女儿,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也是在为家里做贡献。”
罗虹琢磨着说道:“话是不错,但就是……”
秦川干脆把心一横,抢着说:“妈妈,甜甜真不差钱,接下来她要在市区买套大房子,我选的是300平的蓝田花园复式房,她还嫌不好,决定买别墅……”
陈知南哇塞一声,罗虹则轻轻摇头叹息:“甜甜以前是个很朴素的孩子,现在怎么花钱如流水……”
“妈妈,甜甜早跟我说过,钱是身外物,多努把力就能赚来更多,我认同她的想法。”
罗虹思索良久,终于不再发表意见:“那行,你回去吧,平时家里你要多担待着点,给甜甜做好后勤保障。”
“知道了,妈,我回去了,陈叔,小南,好好休息。”
陈知南把相机拿在手里,也推着行李箱准备出门:“爸爸,虹姨,我去我房间了。”
一起出了门,秦川刚想坐电梯下楼,陈知南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拖入她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秦川吃了一惊:“小南,你干嘛?”
她将相机扔在床上,顾不上开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用力扑进秦川胸前:“我为你断过一次腿,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秦川手足无措,一时猜不透小南说这话的意思,额头开始微微冒汗:“别闹,我该回去了。”
陈知南将他抱得更紧,突然就哭了:“我还是把你错过了,你都快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秦川心头一疼:“小南,我……”
“住嘴,听我说!接下来几天,我要坐火车去外地,找以前的同学聚一下,然后就回澳洲去了,今天一别,下次再见到你,应该是在十一月韵姐的婚礼上,在我看不到你的地方,你一定一定要过得好!如果某一天你过的不好了,就来墨尔本找我,我永远是你最后的避风港,也愿意当你唯一的圣母……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她仰起头,深深吻住秦川的唇,伴着无声滑落下来的两行泪,温热而又苦涩。
几秒钟后,她突然把秦川推开:“好了,你赶紧回去,陪着甜甜姐和贝贝。”
前后不到半分钟,秦川再次回到了有光亮的世界,心却还停留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
他能猜到,一门之隔的陈知南必定在偷偷哭泣,但却不能去敲门安慰她,因为一旦再靠近她,就会让彼此的关系彻底扭曲,于是只能拼命把眼泪咽了回去,坐电梯下楼开车往家赶,家庭的责任感迫使他必须做到既忘情,又专情。
路上,去超市买了包烟,连续狠狠抽了两支,他必须依靠着浓烈的烟草味,将唇齿间的吻后余香彻底抹去,还要悄悄把对陈知南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深埋进心底,永远不见天日。
那是朵守着孤独的彼岸花,静静绽放在南半球的艳阳之下,唯一能将她采摘的那个男人,却在八千公里之外,在别的女人身边充当丈夫的角色。
烟草入喉,火辣辣的灼痛感刺痛着心肺,吐出来的烟雾又带着悲凉,被风一吹,瞬间就消失在城市的苍茫夜空之下,空气里留下的尽是爱而不得的心酸滋味。
抽完烟,继续驱车回家,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秦川好似看到了自己和小南之间的缘分薄浅。
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把小南留在身边,这注定将是一辈子的遗憾,其实人生就是由各种遗憾组成的,我们都在遗憾中寻觅着最后的圆满,但愿这个过程不要太久,更不能过于艰难,像这样善良的女孩子,必须得到属于她的那份恒久温柔。
回到家,贝贝正趴在沙发上,玩着陈知南给她买来的玩具,杨甜甜似乎刚洗完碗,正在擦桌子,秦川赶紧抢过她手里的抹布:“我来我来。”
杨甜甜凑近闻了闻:“你抽烟了?”
“酒店门口遇到以前的病人家属,请我抽了根烟,我不好意思拒绝,”秦川不得不扯个谎,在心虚之下,他都不敢看杨甜甜的眼睛。
“你不老实呀……”杨甜甜才轻轻皱了皱眉,秦川立即就开始脸上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