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时的叶一凡真正是焦头烂额,他下午参加婚礼回到家,发现妻子周莉娜逛街还没回来,恰巧母亲的高血压正好犯了,一站起来就头晕,这样一来调皮的孩子就没人照顾。

叶一凡回到家急忙安排母亲躺到床上,又服侍母亲吃了药,站在客厅里才发现家里被调皮的儿子搞得像刚遭了抢劫似的,他一边收拾凌乱的家一边在心里抱怨,周莉娜一到周末肯定是有事出门,从不肯在家里多呆,反正有母亲帮忙看孩子,她乐得清闲,但是一个女人怎么能这样呢?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不像一个家了。

“爸爸,我饿了。”叶一凡还没有将凌乱的家收拾利索,儿子就在客厅大叫着要吃东西,他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忙去做饭,炒茄子、炖土豆忙得满头大汗。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叶一凡看着米饭在锅里沸腾,一股热气向上翻腾,他的心也跟着翻腾,再次见到于晓梅,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以为她早已离开这个城市,没想到她竟然还留在这里,并且打拼出一番事业。

今天见到晓梅,叶一凡感觉无法面对她,他知道他伤她太深,但是人生的遗憾是因为心中有太多的牵绊,当年母亲住院的那段日子他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反复做母亲的工作,甚至请来母亲的好友反复劝说,但是母亲那时后十分顽固,说轻了她无动于衷,说重了血压就一个劲往上升,弄得医生反复警告不许再让病人情绪激动。

母亲在病床上逼迫他立刻和晓梅分手,他了解母亲,她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他知道离开晓梅已成定局,但割舍晓梅谈何容易,一夜一夜,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脑子里全是晓梅的影子,她的哭,她的笑,她的纯真和善良都深深牵动他的心。

他也曾想方设法想留下晓梅,比如假装分手或者转入地下联系,但翻来覆去考虑他终究不能给她一个承诺,那样的话就长痛不如短痛,毕竟女孩的青春是短暂的,他不想拖垮了她。

那一夜是叶一凡终生难忘的夜,晓梅的眼泪,晓梅的柔情,晓梅的决绝都深深地震撼了他,他甚至想就那样和她远走天涯,从此双宿双飞,永不分离,可是最后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情,他知道他那样做无疑是置母亲于死地。

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叶一凡都忘不了晓梅,常常在她曾经的宿舍楼下,一站就是半晚上,或者和岳峰出去喝酒,一杯又一杯,喝到极致他常常感觉看到晓梅的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心上,他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在后来漫长的时光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夜晚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中回放,如刻在记忆中一般,他一直很想知道晓梅过得好不好,但她走后一点音信也没有,她就那样决绝地从他生命中消失了,留给他无边的思念和悔恨。

今天,晓梅对他的触动是巨大的,他不得不承认人的潜力是无比巨大的,这个世界的变数是没有规则的,晓梅就是很好的例子,对于女老板,叶一凡见过不少,有妩媚的,和谁都是媚眼如丝;有女人男相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有骄纵的,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其实一肚子拜金主义。

叶一凡唯独没见过晓梅这样的,温和但不世俗,自信又不张扬,风霜入骨,也没抹煞了那股纯真,她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动静皆相宜,他当初怎么就那样错过了她呢?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叶一凡正在想着的时候,窗外谁家的音箱传来忧伤的歌声,他的心里一片苍凉,这样声嘶力竭的追寻和拷问,不就是自己的心声吗?

“爸爸,饭好了没有?我都饿死啦。”儿子叶睿睿的喊声从客厅传来,打断了叶一凡的伤感,他打开锅盖,大团大团的热气扑上来,打在他脸上湿漉漉的。

叶一凡盛好饭,儿子像一只贪婪的小老虎一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儿子五岁了,虎头虎脑的,对什么都有着天生的好奇和钻研的欲望,一如叶一凡的翻版,看着儿子吃饭,叶一凡才从往昔的感慨中回到现实,只有看到儿子叶一凡的心里才感觉到一丝宽慰。

每当看到儿子灿烂的笑容,叶一凡就像看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很多时候他拒绝了应酬回到家里陪儿子一起搭积木、捉迷藏、玩电动汽车,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心才能平静下来,忘记所有的过去和烦恼,可是这样每次都会招来周莉娜的痛骂:你这个人一点上进心也没有,整天就知道和孩子瞎玩,我看这次的正处选拔你肯定就没戏了,我怎么那么倒霉找了你这么个不求上进的人,人家小马的老公就快升局级了……

一场口水战就这样开始了,偶尔的快乐和平静也烟消云散。

趁着儿子吃饭,叶一凡盛了饭端进母亲的房间,看到母亲正斜躺在床上,头发几乎全白了,叶一凡一阵心酸,也只有当了父亲以后,他才渐渐原谅了母亲,他终于明白父母有时做得一切都是真心为孩子好,即使那是剥夺了孩子最大的快乐,他们的初衷也是好的,事情发展到后来,抱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

叶一凡住在新的家属楼,父母住在老大院,叶一凡本来是让父母一起来看孩子的,但周莉娜嫌家里多个男人很不方便,没同意,于是在父母吵吵闹闹大半辈子后被迫分居了。

让叶一凡没想到是父母分居后的感情却明显好了起来,母亲每星期回去一次,打扫打扫卫生,洗父亲换下的衣服,做点父亲爱吃的饭菜,父亲退休后那军人的火爆脾气倒平和了不少,在家打打牌,下下棋,烦了就来看看孙子,竟不忘买母亲爱吃的鸭肠。

母亲和叶一凡说起父亲买鸭肠这件事情的时候兴奋得像个孩子,脸上的皱纹都像菊花般展开了,看来什么年龄的人也是需要一份宠爱的,叶一凡曾提出让母亲回家和父亲团聚,找个保姆来接送孩子,但是被母亲坚决地拒绝,她说:谁能有我这么尽心呢?这孩子他妈不怎么管他,要是落到外人手里吃不好不说还受气就太可怜了,再说我也老了,也帮不了你们几年了。

叶一凡听了又是说不出的心酸,于是再也不提保姆的事,只是尽量帮母亲多干点家务。

看着母亲吃饭,叶一凡慢慢在床沿上坐下来,好久才忍不住对母亲说:“妈,您还记得于晓梅吗?”

叶母听到叶一凡的话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于晓梅是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打工妹吧?怎么了?”

“妈,您怎么到现在还这样说她,人家早就不是打工妹了,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呢。”叶一凡一听母亲说晓梅是打工妹就气不打一处来。

叶母看着叶一凡生气的样子,不禁惊讶地说:“一凡,你怎么了?不管那个于晓梅现在什么样子,是打工妹还是大老板又怎么样呢?”

叶一凡看着母亲大惊小怪的样子,从床上站起来看着窗外的夜色说:“妈,我今天见到她了,都已经十年没见她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叶母听到这里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从床上坐起来,气喘吁吁地说:“一凡,你现在是睿睿的爸爸,是国家干部,你可不能胡来啊。”

叶一凡听到母亲的话急忙转过身来看着母亲一脸紧张的样子,苦笑一下说:“妈,您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胡来呢?只是今天再见到她,我才发现错过她真是一种遗憾,我就想不通您当初怎么那么固执呢?”

“一凡,你还在埋怨妈是吗?你要知道妈当初都是为了你好,并不是每个打工妹都会有于晓梅今天这样的成就,我不能看着我的儿子为了养家发愁,不能看着我的孙子是农村户口,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妈的心吗?”叶母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高了起来。

叶一凡知道自己失态,急忙转过身来扶着母亲坐好,又拿起饭碗递到母亲手里说:“妈,我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您觉得我今天过的这种日子有意思吗?”

“一凡,我知道你过得委屈,莉娜这样整天不着家也真是不像话,当初看着她知书达理的样子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你也不要着急,等睿睿大一点就好了,还有啊,女人都是靠哄的,你不要什么事都和莉娜硬着来,该哄的时候也哄哄她,我现在老了,只要看着你们一家和和美美的就没有遗憾了。”叶母语重心长地对叶一凡说,眼神里有说不出的伤感。

“妈,您放心好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叶一凡最看不得母亲的伤感,他知道他和周莉娜这样整天吵吵闹闹是母亲的一块心病。

叶母听到叶一凡的话松了一口气,端起饭碗继续吃饭,叶一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觉得无聊,又坐到母亲身边好奇地说:“妈,我一直觉得纳闷,我当初和于晓梅谈恋爱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谈恋爱的呢?难道您是克格勃不成?”

叶母听到叶一凡的话手抖了一下,饭碗差点掉到地上,她看着叶一凡急切地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于晓梅和你说什么了?”

叶一凡没想到母亲这么激动,不解地说:“妈,您这么激动干什么?晓梅什么也没对我说啊,我就是随便想起来问问。”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了,你还提这个干什么?”叶母听到叶一凡的话放下心来,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摆出一副不再讨论这个问题的架式。

叶一凡看着母亲的样子,知道不想和他讨论于晓梅,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慢慢走出房间,周莉娜还没有回来,客厅里的灯光闪着落寞的光,叶一凡看着灯光默默地想,母亲为什么会对当初发现他和于晓梅的恋情讳莫如深呢?难道这里面会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