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后一颗药丸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

虽然不明显,但我可以察觉得到。星潼出现的次数在减少,在梦里遇到它的次数也在减少。生活中,图书馆里,只有偶尔才能看到她,就只在那一刹那。

是我不需要她了,还是她不需要我了?

她前不久才跟我说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世界是要毁灭的,生命是要终止的,那么为什么,就不敢大胆的去爱一次呢?

如果你可以在生命面前放弃一段感情,那么这段感情,一定不是爱情。

……

这段时间这段梦境,与其说是平平淡淡,倒不如说安详幸福。

至少我没有再看到离别没有看到死亡。没有看到人间的遗憾。星潼带着我回顾了过往的点点滴滴,大道人生的起伏,小到生活的衣食住行。

是我在蓦然间发现,自己的过去,似乎真的比现在更令人可期。我的确有深刻的反思过。这样子的人生,为什么在我手里,会变得这样狼狈不堪。

还有,我得了相思病。

从一个陌生人到恋人,我已经从内心接受了星潼,接触他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接触它带给我的点点滴滴,接受那一段我与她的过往。其实我也找到爱她的理由。但就像我当初对他说的,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或许是因为,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或许因为,我过去的确和她发生过一段惊人过往。那是多么宝贵的记忆,我不想失去不想逃避,我想要接受。用最好的方式。

一天见不到她,我的心中就感到遗憾。

然而,日复一日,时间过得很快。

我记得,那是九月的末尾。

原本装得满满当当的药罐子。现在,只剩下一颗药丸。

一眨眼,我已经五天没有梦到过她了,因为我舍不得。吃完之后,一粒药。或许我们真的是要求辞别过了吧。我从没有向她说过这件事,然而,她也没有向我提起过。

“你喜欢她吗?”

那一天,晓栋在我家里,我们聊了很久。他不知道新同事,谁不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他不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爱上了一个女孩儿,而且不敢和她见面,因为那是最后一次了。

“我当然喜欢她。”我是这样回答他的。“但就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才不敢接受事实啊……”

确实应该好好的自嘲一番了,我从最开始就知道,她是不存在的。即使我们深爱着对方,但这些始终掩盖不了那个事实。我不在乎其他世界中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属于这个世界。

不管我想逃避,还是接受,世界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哪怕我死去,地球依然会转动,太阳依旧会升起。就我一个人,太微不足道了。只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逃避有什么用呢?”晓栋笑道。“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一个抑郁症的患者,并且伴有严重的精神障碍。这些是这世界对你的不公,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也是世界对你最好的安排。”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对于你而言,真正欺骗你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世界。最不可信的,就是事实。换句话说,存在于脑海中的那些东西你内心喜欢的那个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你心理上的最大安慰是你精神的支柱。”

“那如果你这么说。有朝一日我的抑郁症好了,精神也恢复了正常。那我便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的精神,我的生活。我的这个世界。都不需要她的存在。”

“真的到那个时候或许你就能是啊,如果始终对着一个人念念不忘,就说明你的病没有完全好。”

晓栋毕竟是一个过来人,开导我的同时,自己也感怀万千。

当时,已是深夜,晓栋早早的就回去了。

屋子里就是一片黑暗,我以为在角落里,到处可以闻到她的气味,可以看到她留下的痕迹。

莫名的,留下眼泪。

午夜时分,把最后一粒药丸吞下,躺倒在湿透的枕头上。

……

“对不起,伊辰。当初我没有告诉你,离开的这世界的,其实是你。”

“我告诉你,这段经历。那片满是蒲公英的乐土,大学毕业以后的生活。全都是假的。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曾存在过。”

“一切的一切,那都是我的幻想。我太期盼和你在一起了,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就算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也请你相信。无论我在哪个世界,无论我是活着还是死亡,我会永远祝福你。我期盼着你的生活可以越来越好,你可以重新走进光明。”

“那些我所奢望过的,全都是泡影。”

那时我回答了故事的起点。那是在初中入学时,第一次和星潼见面。

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害羞且腼腆。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她唇齿间的气息,她眉宇间的感怀。我吃吃的看着她,真的没有多余的感受。就是喜欢,打心眼里喜欢,尽管这种感觉,这种想法在我心里压了很多年,但是它始终存在,伴随着星潼一起。

天造地设的情缘。

犹豫不前的初恋。

还有,未来。

“伊辰,你来了。”背后又传来她的声音,像往常一样贴上来,从身后搂住我的腰。

我回头,深情地看着她。

“星潼,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也许,是这样。”

“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对你说的,我应该对你说的全都已经说了。我回来了,我找到了你。这就够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那一瞬间,泪止不住了。

她轻轻地抽出一张纸巾,试去我的泪。

“不许哭。”

她说。

“既然你活着,就一直好好的活下去,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你一定要幸福。”

“不是这样的!”我呐喊着,转过身。

“死去的应该是我,不应该是你!为什么你要替我,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你,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是你偷走了我的记忆,偷走了我们之间的爱情,留住了我的生命。既然是这样子,你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都还回来?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啊,这些都是不应该的啊!”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爱你。”星潼依然很冷静。“既然这是爱,就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希望你可以替我活下去。你所谓的生命的意义,生命的光泽,都远不及我和你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不该这样啊……”

我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成滴的泪落下。

“伊辰,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要找一份工作,要再找一个爱你的人,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星潼脸上有笑容,却是枯萎的。

“时间不多了,是时候,永别了。”

空气在那一秒凝结,天下起了雨。星潼,看着我一步一步的后退。渐渐的,消失在迷蒙的水雾中。

“不要!再等一会!”我嘶声竭力地想要挽留。

“拜托了,不要,不要……”

……

我醒来,在自己的卧室里。

这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屋子里,杂乱不堪,书本,酒瓶,杂乱的衣物,散落一地——什么都没有。

唯独是枕头边上的那面小镜子,银制的盒子,精美的花纹,有她的味道。

“打开它,就可以看到我。”

一个人,坐在床上。

是在几分迟疑过后,抱着头,哭成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