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已走上高台。高台正前方是一堵山壁,上面刻有几幅大型的壁画。文龙在这方面无甚研究,但想起祝融村的名字,也能大致看出,这些壁画都和火或者祝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一块石壁上,画着一只形状如虎的动物,但尾巴超长,脸部和老虎也有差异。文龙猜测,这应该是传说中的仁兽驺虞,据说这种动物特别有爱心,不仅不杀生,还不吃非自然死亡的动物,甚至连花草都不忍心践踏。最后因为太有爱心,只能烙饼卷手指——自己吃自己了。
高台的前方和右侧,也都是山壁,左侧则是一片树林。在树林和山之间,有一条小道,文龙他们沿着这条路向内而行,最终抵达了尽头。
路的尽头,有一个小型的瀑布,下方是一口碧绿深湛的水潭。水潭的左侧,分布着几座古朴的建筑,而右侧是一座山门。
从山门望进去,里面还有偌大的空间。山门两侧各有一人把守,从体格上,像是大号的火牛。文龙猜想这里面可能涉及祝融村的秘密,因此只看了一眼,便没再朝内观瞧。
左侧的建筑群同样有人看守,见火牛他们过来,并不说话,直接带路。看守先带着火牛走进其中一座,不大工夫,火牛走来了出来,瓮声瓮气地对文龙说道:“你进来吧。”
文龙点点头,随火牛进了屋子,女孩则留在外面。
屋子很大,至少有三十平米,里面的家具不多,但墙上地上摆挂着很多饰物,文龙如果懂得古玩,就会发现,这里面随便拿出一件,都是民国以前的东西。
屋子中间有一座大床,床上盘坐着一名老者,眉眼和肤色,都是山谷中人的模样,但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多了许多褶皱,也更消瘦。老者拿着一个水烟袋,正在咕噜咕噜地吸着,见文龙进来,缓声道:“听说你来自鹤鸣山治?”
鹤鸣山以前也是二十四治之一,但沧海桑田,早就融入现代社会。文龙点头致意:“见过长老。晚辈家确实在鹤鸣山,但进入贵地,纯属因避险而误入,请您见谅。”
二长老态度和蔼,点点头:“这么说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本地自有禁制,即便你是鹤鸣山来的,也不可能随便就闯入,其中必有缘由。事关重大,你仔细想想。”
文龙当然明白长老的意思,祝融村避世不出,必然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如果有人能随便出入,这对村中人来说,是头等大事,非搞清楚不可,自己必须有个交代,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只是他自己一时也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往山壁上一靠就能入谷,那祝融村的禁制未免也太过不堪。
他低下头,打量着自己身上,随后将书包取下,掂在手里,脑中不停筛选着。忽然他眼前一亮,从包中找出一枚书签,递给一旁的看守,看守接过,又呈送给长老。
长老见到标签,脸上轻微地抽动了几下,文龙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长老望着文龙,两眼光芒大盛:“此物从何而来?”
文龙迎上他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这长老竟然也是个大高手。不过想到此地的来历,也就不再奇怪。
他梳理了一下思路,将得到书签的经过择要讲了一遍。这枚书签是在北顶山腹中得到的,当时夹在半山的两本书册中,他与许琥等人分别时,将书册给了王栋,而将书签留了下来。
当日在洞中,文龙曾观察过书签上有图纹。现在看来,这就是进入祝融村的关键,只要将其带在身上,就能破除禁制。
长老听完文龙的讲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文龙气定神闲,知他没说假话,抽了口水烟:“治中最年长的,不过百岁出头,你说的这个唐半山,是否为治中子弟,或者从哪里得到的这把‘钥匙’,恐怕无人得知。
但既然你是无心闯入,便没有什么好追究的,我们虽然是化外之民,却也不是不读诗书的野人。这里进出皆有讲究,你身上有伤,先安心待下来,等时机一到,自然有你的出路。”
说完低头抽烟,不再看文龙。
文龙有些无奈,但也在意料之中。他身上有伤,书签也被拿走,功力又不如对方深厚,现在吵闹没有任何意义,只好先安顿下来,一边调养一边找机会。想到这里,他施了一礼,退了出来。
他刚走出长老家的门,刘中福的闺女就迎了上来:“长老和你说什么了?”
文龙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
女孩一撇嘴,拉着他便走。文龙看她急匆匆的,微有些奇怪。
二人下了平台,女孩低声说道:“听我阿爸说,你有高级货?”
文龙猜她指的是手机,只觉得更加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女孩大概猜到了文龙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
文龙略一琢磨,果然如此。
女孩咧嘴一乐,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忘了同你说,我叫刘自芳,你肯定以为,我阿爸是外来人,所以我才知道那么多,其实……”
说到这里她四下瞧了瞧:“其实,这里的人都知道一点外面的事情,只不过互相不说罢了。治里每年都会选一个人,下山去采办和打探。而外出回来的人,只能将外面看到的事和带回的货,交代给两位长老。
但时间长了,大家伙多少都知道了一点,还有些人会偷偷留一点,只不过怕长老责骂,没有人敢挑明。”
“长老们不知道也不管吗?”文龙问道。
刘自芳又撇了撇嘴:“治里私下都传,大长老的孙子,每个月都能偷偷下山,二长老的有个重孙子,是生在外面的,但是没抱回来。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睁一只,闭一只。”
说着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摸出一个有按键有屏幕的掌机,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了:“这是我从二虎那里换来的,他是二长老的孙子,为了换这个,还让那小子亲了一下。但用了一次,就不能玩了,不过看看摸摸也是好的。”说话间一脸遗憾。
文龙瞠目结舌,望着这个老式的掌中游戏机,生出无限感慨。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依然禁制不了人的渴望与向往。
刘自芳好容易见到真正的外来人,哪里肯轻易放过,嘴里一刻不闲:“我们这里是外松内紧,除了治里召集,才没人管你做什么。只要不去高台上,也没人管你去哪里。
但是有一样,不能出去,更不能议论,否则就犯了大忌。听阿爸说,这里之所以没有电,一来没条件,二来如果让大家看到外面的世界,恐怕大多数人不肯守在这里了。”
“你们为什么要世世代代守在这里?”文龙实在好奇。
“这个秘密只有大长老知道。从小就有人同我们讲,守在这里,这是我们的使命。阿爸说,我们这里的人太单纯,好也不好。好的自不必说,不好的就是,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句话,阿爸只肯跟我说,我也只敢跟你说。”
文龙摇摇头,如果使命不是自觉的,就成了禁锢。但对于被洗了脑的人来说,又哪里有自觉一说。他忽然想起一事:“村里让爬山么?”
“爬山?没人管,反正爬不出去。”刘自芳看了眼文龙,又道:“别看这里四面环山,但你想翻山出去,却是没可能。爬到一半,就会迷路,再也走不出来,除非长老的徒弟们把你找回来。治里曾经有人爬过,差点死在山里。”
文龙心下明白,看来这禁制就布在四周山中,多半用的奇门遁甲或符箓一类,只有长老的子嗣或徒弟们才有资格学。
他没有问题再问,刘自芳却有的讲,把自己的身世主动说了一遍。原来祝融村民风淳朴,崇尚强者,刘中福被救进来后,治里本指望他帮着增添点人口,但大家看他一派弱不禁风的样子,愣是没一家姑娘相中。
一晃刘中福年过了半百,这年村里有一户死了男人,女子四十出头,刘中福就补上了这个缺,才生出了刘自芳。
晚饭是在刘中福家吃的,刘中福虽然是新时代的人,但家里还遵循着村里的旧习俗,吃饭的时候女人不上桌。晚餐比之中午,还是丰盛了一些,有青菜和酒,青菜新鲜可口,酒也是粮食酿造的,是发酵的浊酒,同样富含精气。
看来村里种粮食的那块田,是块宝地,而且相对茎叶,作物的种子和根块更容易存储精气。
吃过晚饭,文龙感觉昨天消耗的体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他决定天黑后去山上探一探,看能否回到外面。虽然这个村子很神秘,让他有一种探险的冲动,但这种不能来去自由的约束,抑制了他的好奇。
由于没有电,村里的人都休息得很早,很多家连灯都不点,山谷里黑漆漆地一片。回到住所,文龙打坐了一个时辰,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九点,出门随便转了个圈,看到屋子周边没人监视,便静悄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