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浩回过神来,他又喝了一杯茶。如果他就是毁灭之子,那么即使放弃了异能也没用。总有机缘巧合会让他重新走上异能者的道路。
谢浩不知自己是否更愿意做一个普通人,还是成为毁灭之子。通常而言,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么没有什么能阻挡预言的实现。但这是他的生活。
他的人生。
宇宙早已插手,在这一次谢浩感觉到了雷古勒斯身上的那种无力感。被命运捉弄,被人生欺骗,就连预言家也有无奈。
“如果我有再一次获得异能的机会,我应该拒绝吗?那巴斯里斯怎么办,”谢浩并非全然不在乎雷古勒斯兄弟。他想过唤醒巴斯里斯来拯救雷古勒斯,他或许想多了。
“其实你也无法拒绝异能,按照你的性格,”雷古勒斯一针见血地说,他也喝了一口茶,有点被自己的茶烫到,“我认为你和巴斯里斯的缘分还没断掉,集体无意识告诉我。”
“我之前卡在二级异能者,无法晋升,也就一直没法去死亡之门。这是我的问题,到了现在就更不可能,”谢浩摇头道,小黑去蹭了他的手。雷古勒斯的书房,待久了,也让人安心。
“我也曾经长期地是六级异能者:造梦师,来,我让你看看,”雷古勒斯的语气中带有少有的温和,他再次对谢浩伸出双手。
刚才的异能联结已经让谢浩眩晕,短时间内再来一次,谢浩还有所心悸。但他也想看雷古勒斯将要展示给他的幻觉。
雷古勒斯是极点星的造梦师,他为星球上的人们打造梦境,让他们在精神紧绷的科学研究中,获取一点平静。
那一天,他为巴斯里斯造了一个梦。梦境中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海浪平缓,没有船。这样碧蓝的海洋,在极点星上不存在。极点星到处一片灰茫。所以在梦中,巴斯里斯自由地在沙滩上奔跑。
雷古勒斯则在海边玩耍,不时为拾到比通常更光滑的石子或更美丽的贝壳而欢欣鼓舞,而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完全未探明的集体无意识之海。那时的他,还为自己的力量感到新奇。
海风吹乱巴斯里斯的头发,他爱上了哥哥所造的梦境。这是他心灵的归宿,一片纯洁无瑕的广阔海域。海底却潜伏着可怕的鲨鱼。
巴斯里斯看向海上的太阳,被光刺痛了眼。他的哥哥将梦境造得既美好又真实,实在是有天赋的造梦师。他为雷古勒斯感到骄傲,但也有担心。巴斯里斯不再奔跑,而是一步一个沙脚印地走向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你造的梦境真美,又有长进了,”巴斯里斯站在雷古勒斯身边说,他看着海浪冲湿雷古勒斯的双脚。白花花的浪,悠闲地拍岸。
“你喜欢吗,我专门为你所造,”雷古勒斯欢欣鼓舞地说,他为巴斯里斯感到高兴。巴斯里斯作为奇点师,在极点星军中,压力巨大。
“我喜欢,”巴斯里斯由衷地说,能感受到哥哥的一片心意。雷古勒斯和他一样,都是天才,但雷古勒斯还可以更进一步,“我觉得,你在六级异能者:造梦师处已经停留许久了。”
“我其实不在乎,我感觉我自己天生就是一个造梦师,为人们制造梦境。让他们能在睡着时有所放松,我觉得就很有意义,”雷古勒斯说着耸了耸肩。
“但这还不够,”巴斯里斯认真道,在他心目中,雷古勒斯应当比他更强大,“在造梦师之上,还有灵能者、奇点师和预言家。你永远要往上走,不能停留在原地。”
“但我现在过得没有忧虑,很开心,或许集体无意识就是想让我成为一名造梦师呢?”雷古勒斯不解道。他感觉到巴斯里斯有压迫性的异能,海浪顿时停止拍岸。
“你要往上走,你至少要超越我!答应我,哥哥,”巴斯里斯这么说时,双手握住了雷古勒斯的肩膀,让雷古勒斯感受到猛烈的异能。
海水再次突然流动,巨浪升起,又在冲刷到兄弟俩之前停止。
“但是……我不明白,”雷古勒斯茫然道,巴斯里斯抓痛了他,但他站在原地,“生活中不只有异能。为什么异能者就一定要过得不快乐呢?”
“我们没有选择,你没有选择,”巴斯里斯敦促道,“向上走,永远不要停下,你会是一个预言家。”
巨浪终于抵达岸边,吞没了兄弟俩。带走了这段回忆。雷古勒斯这才松开握住谢浩的手,让谢浩也回到现实。
谢浩一阵喘息。
小黑跳上谢浩的双腿,肆无忌惮地坐下,让谢浩去抚摸它。谢浩艰难地从异象中缓过来,又喝了一口茶。
“巴斯里斯一直想要我成为预言家,”雷古勒斯冷冷地说,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永恒之环的飞行汽车川流不息。
“而你最终也成为了预言家,”谢浩回应,略有不解为何雷古勒斯让他看这段回忆。要成为预言家,就必须付出代价。
“我让你看这段回忆,是要你知道连预言家也不自由,对于这样的命运,你难道不应该反抗吗?凭什么我看到了你是毁灭之子,你就一定是呢,”雷古勒斯说话带着哲理,他又看进谢浩的眼睛。
“我对毁灭现有宇宙毫无兴趣,我甚至对人类也毫无兴趣,”谢浩漫无目的地说,他某种程度上,也想躺平了。
既然失去了异能,为何不接受命运的祝福或诅咒呢。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先前的执念,这种执念带着他疯狂地走向毁灭。
不,这是他放弃的时候,这是他开始选择自己的人生。
“你要反抗,谢浩,不能随然接受命运强加给你的一切,”雷古勒斯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浩这么说。
谢浩缓缓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游离在外。他的思绪似乎飘荡到了弥离星这样远的星系边缘。他没有在听,他深陷自己的幻觉之中。
反抗,反抗集体无意识。反抗命运中的不公,还有决然。
谢浩闭上眼睛,又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