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绘画文化:原住民高雅艺术的创造(艺术与社会译丛)
- (美)弗雷德·R.迈尔斯
- 1937字
- 2022-04-19 15:46:10
序言
一个寒冷的冬季早晨,在帕普尼亚土著社群的郊区,一位土著老人穿着一件磨损的西装外套,戴着当地流行的编织帽子,盘腿坐在沙地上,手里拿着画笔,旁边是铺开的10英尺×12英尺画布。乌塔·乌塔·坦加拉正和协助他画画的人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对一直关注西部沙漠土著绘画的人来说,他们中一些人的名字现在已经耳熟能详,如蒂米·潘云谷(Timmy Payungu)和亚拉·亚拉·吉布斯(Yala Yala Gibbs),作为日常社交的一部分,他们会与乌塔·乌塔一起开展绘画活动。这幅画是一件委托作品,乌塔·乌塔希望这能带给他一辆梦想中的汽车(最好是一辆四驱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可以开着去他位于帕普尼亚西部的家乡。尤玛里(Yumari,意为岳母之地)是乌塔·乌塔好几幅画作的主题。在平图琵社群中,这个主题与他深度关联在一起。
乌塔·乌塔想把他儿子带回帕普尼亚西部,并希望澳大利亚政府为他们的行动提供医疗帮助,以及一个水钻(锋利到可以获得地下水源)和运输工具。他想带走他的儿子们,“以免他们酗酒致死”,这指的是土著社群中酗酒过度的现象。就像很多生活在帕普尼亚的平图琵人一样,他热切地希望去西部“寻找”他的故土,担心石油公司没有经过许可就偷窃它的“黄金”(它的价值、它的圣地)或者“触摸”它的危险之地。
1981年7月17日,在澳大利亚的冬季,故土不仅仅是一个怀旧的主题。有很多人说想要搬到西部去。人们“开始羡慕故土”,乌塔·乌塔和他的朋友品塔·品塔(Pinta Pinta)断言,这可能会引起麻烦。帕普尼亚不是平图琵的故土。当乌塔·乌塔正在完成他的大作《尤玛里1981》(Yumari 1981)时,平图琵人和其他帕普尼亚居民召开了紧张的会议。就在他绘画的这个地方,平图琵人向土著事务部门的代表表达了他们希望与帕普尼亚的其他部分分离开,并且向西迁移的意愿(Myers 1986a)。
当乌塔·乌塔沉迷于他的绘画时,年轻一点和稍微世俗一点的人正忙于他们的会议。这幅画绘于一个巨大的担架之上,维维安·约翰逊(1994)认为,克利福德·波萨姆(Clifford Possum)曾用它创作过他伟大的作品。乌塔·乌塔知道,他的《梦境》(Dreaming)是无价的。甚至连我也能意识到这幅画非常特别,它描绘人物所用的图像很独特,并且结合了乌塔·乌塔两个最经常创作的故事:关于老人(Yina)的传说,和关于“朱塔玛突”(Tjuntamurtu,意指短腿)的传说,后者是被老人惊吓得躲到洞穴里的旅行妇女所留下的神话存在。
这幅画容纳了一系列关于乌塔·乌塔故土的有着复杂关联的远古神话:里尔鲁(Lirru),一条来自卡林亚拉(Karinyarra,指中部威奇山)的棕伊澳蛇,它穿过平图琵的家乡向西而行;圆圈代表卡纳普塔(Kanaputa)的女子,她们在里尔鲁穿越威尔金卡拉(Wilkinkarra,即麦凯湖)向西走时被它看到;在恩古拉帕兰古亚(Ngurrapalangunya),两个女人(Kungka kutjarra)被老人吓坏,这由他的阳物所表示和隐喻。顶上的人物是“朱塔玛突”,该神话存在就是乌塔·乌塔自己的化身,他钻进了恩古拉帕兰古亚的洞穴中,周围都是圆圈,代表着山脉和石块。
乌塔·乌塔用手指着画布,试图用他有限的英语解释它的意义。“危险”,他告诉我。但他的女婿,画家蒂米·潘云谷(对翻译更有天赋,总是乐意展示自己的知识)对此进行了纠正。“这不是危险,”他说,“它是宝贵的。危险意味着它可以杀人。”
蒂米·潘云谷当然是正确的。我拍摄下了这幅画的创作过程,其绘制也得到了乌塔·乌塔的女婿和内弟的帮助。许多年后,我又看到了它,其复制品出现在纽约亚洲协会的“梦境”展览目录中(P.Sutton 1988)。从1981年平图琵绘画还很少受到关注来看,这是一件神奇的事。这幅画的历史是土著绘画更广泛轨迹的一个缩影:它从丛林走到了土著艺术委员会,又在国外展览中获得世界认可。这幅画实际上从土著艺术委员会手中消失了好几年,并引发了在对土著艺术机构控制权的争夺纠纷中关于盗窃的指控。作为很多著作的主题,乌塔·乌塔的大作在其创作和历史中激起了当代土著艺术意味深长的紧张态势。
尽管我才华横溢、颇有领袖魅力的朋友乌塔·乌塔·坦加拉现在已被收藏家和策展人视为一位大师、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但他并不是一个单独创作的画家,也并非因为自身的出色而获得认可和热捧。乌塔·乌塔通过由土著控制的艺术公司出售他的绘画,该公司部分由澳大利亚联邦政府艺术委员会资助。他的作品进入了展览、收藏和各种各样的文章,这些构成了参与者所称的“市场”。就市场价值来说,并不是他的所有画作都很值钱。对他而言,这也是混乱和困惑的根源。1974年,当一个来到帕普尼亚的访客问乌塔·乌塔一幅小尺寸画作要多少钱时,画家以他通常戏剧化的声音回答说:“100亿美元。”我不知道他是在恶作剧,还是确实不懂金钱的价值,或者他只想表达自己对神圣价值的认识。在当时,这种尺寸的画一般价值35澳元,无论如何,这就是他所接受的价格。购买者或许已经忘了画家的名字,尽管他现在更有可能认出他了。我想,在今天,这幅画在二级拍卖市场上可以卖出5 000到10 000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