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来了?

秋风萧瑟,雨无声却绵密,湿了一方方青石砖。

街道仿如涂了层釉彩,倒映着檐下牌匾上的三个烫金大字——太尉府。

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门口,跳下来一个紫衫少女。

“终于回来了!”

欧漱玉打着一把猩红色的油纸伞,久久伫立在门外,有些恍惚地望着那副匾额。

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自从嫁到贺府后,她已有五年之久不曾再踏入家门半步。

而此次归来,并非以贺家媳妇的身份回娘家,却仍是以当朝太尉嫡二姑娘的尊贵身份,从华清书院放了周假回府。

因为她病死在了赴京求医的半道上,结果一睁眼,竟躺在了从书院回府的马车上。

老天爷似乎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又似乎特意赐给她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

毕竟,前世她死得实在太冤太不甘!

她之所以会染上严重的恶疾,全都要拜她继母的女儿欧漱霖所赐。

至于鸠占鹊巢,夺夫之仇,更是恨得她只要一听到欧漱霖这三个字便牙痒痒。

欧漱玉呼出一口浊气,将思绪拉回到现实,抬脚,缓缓步上台阶。

迟疑了片刻,才用力叩响了门环。

不多时,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了半边,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她认清来人,情不自禁地脱口唤了声:“福伯。”

话音刚落,只觉喉头一噎,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成串的往下掉。

福伯见着她,先是一阵惊喜,继而又担忧地问道:“呀!大姑娘回来了?您怎么哭了啊?莫不是在书院受了委屈?”

欧漱玉胡乱地抹了一把泪,强颜欢笑道:“没事,只是风太大,吹迷了眼而已。”

福伯忙把另一扇大门也完全敞开,让到一旁,道:“二姑娘快进来吧,外头冷。今儿个是老夫人六十大寿,您回来得正是时候。老爷夫人见着了姑娘,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今日是祖母的六十寿辰?

欧漱玉闻言怔了一怔,暗暗在心里计算了一番,那么今日就是承乾十六年七月初九。

这一年,她十五岁,仍待字闺中。

欧漱玉跟着福伯默默地往自己住的茜芳苑走去,路上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不禁感慨万千。

还没到院门口,就见一个穿着藕荷色比甲的丫鬟从里面冲了出来,嘴里喊着:“姑娘,您可回来了!”

欧漱玉定睛一瞧,认得她正是上辈子服侍自己的贴身婢女茴墨,抽了抽鼻子,勉强忍住了即将落下的一滴泪。

茴墨怀里抱着一幅卷轴,飞快地奔到她跟前,满脸焦急地道:“姑娘,老夫人的寿宴就快开始了,咱们赶紧走吧。若是去迟了,只怕待会儿又要挨夫人的骂。”

欧漱玉低眸,视线落在那副卷轴上,蹙了蹙眉。

没记错的话,那是她前世亲手画的松鹤延年图,准备当作寿礼送给老夫人的。

不久前,欧漱霖到她房里找她下棋,碰巧看到了这幅松鹤延年。

欧漱霖心生嫉妒,趁她不注意,暗中往这幅松鹤延年图上泼了黑墨,好好的一副画就这么毁了。

她也正因此画而当场出糗,搅了佟老夫人的兴致,被大家指责没有半分孝心,父亲更暴跳如雷,命人把她关在佛堂跪列祖列宗,一整天不准吃饭也不准睡觉。

“在这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欧漱玉想到这里,立马吩咐茴墨将那幅卷轴递给她,然后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房间。

约莫半刻钟后,欧漱玉走了出来,手里仍然捧着一幅卷轴,看了茴墨一眼,道:“走吧。”

茴墨有点懵地挠了挠后脑勺,却也没多问,乖乖跟了上去。

佟老夫人住在全府最僻静的庆懿堂。

在她身边伺候的杨嬷嬷一早就侯在门口,迎接前来祝寿的公子姑娘们。

欧漱玉莲步姗姗,待走到身前,伸手在腰间一搭,朝杨嬷嬷盈盈地福了下去,“见过嬷嬷。”

杨嬷嬷在老夫人跟前服侍了几十年,最得她老人家的欢心,年轻时还给欧漱玉她爹喂过奶,在府中地位虽不低,却并不仗势欺人,上下都十分敬重她。

“玉姐儿,可折煞老奴了。”杨嬷嬷满脸惶恐地还了礼,打量了一会儿欧漱玉,暗自泛起了嘀咕。

这大老爷家的大姑娘虽素来是个讲礼数的,但在自己面前多少会显得比较扭捏,怎的才三日不见,如今却这般落落大方了?

杨嬷嬷心下称奇,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得一团和气:“玉姐儿,眼下时辰尚早,老夫人还没来,劳姐儿先在里面稍候片刻。”

欧漱玉含笑点了点头,挽着裙裾款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