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松鹤延年?

欧漱霖的寿礼足有数尺长,两个丫鬟一人一头,铺展开来,屋中众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怔。

那是一张装裱得十分精美的长幅卷轴。

卷轴上,株株挺拔的菊花盛开,山坡左侧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巨大松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松叶茂密。松树下,有一只白色的丹顶鹤单脚站立,另一腿卷起,爪子平伸,安闲自在。鹤颈微缩,长喙紧闭向前,凝视前方,若有所思。

松、鹤、菊相配,寄寓着高洁、长寿的美好祝愿,用来给老人家贺寿再好不过。

茴墨见了这幅画,浑身一颤,不由得伸手按到了欧漱玉的肩头。

姑娘备的也是松鹤延年图,这,岂不是跟自家姑娘的寿礼撞了吗?

她心里有些着慌,也有些恼,二姑娘她明明知道大姑娘要送的贺礼,但事先却半句口风也不露,猝不及防就来这么一手,这让姑娘的寿礼还怎么拿的出来?

欧漱玉脸色却很平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欧漱霖看着佟老夫人,脸上尽是甜甜的笑意。

“祖母,这是孙女特意为您求来的松鹤延年图。您不知道,这幅画每一笔可都出自不同的名家之手呢。吴门派宗师沈逍宸画的鹤,云间画派山水大家孟彬画的松,还有华清书院老夫子董昌洵画的菊。

另外,右边这首小诗是左丞相亲手所题,右上角落的是昌安侯的款,礼部尚书秦大人,兵部侍郎黄大人等也都在画中添了几笔彩......”

欧漱霖如数家珍,除了三位画坛大师之外,其他人都是朝堂大员,甚至几乎涵盖了小半个朝堂的官员头目。

若要求得一两个人作画简单,但要同时求得这么多人,那就要耗费不少心力了。

欧绍霆捋着短髭,忍不住为欧漱霖说好话,“母亲,霖儿在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贺礼,这上面好些大人物可都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主动跟那些官家的小姐们交好才请来的。只有少部分实在没法子了,才求到儿子头上,可见其用心之诚。”

欧漱霖脸上挂着腼腆的笑,略带嗔怪地望了欧绍霆一眼,“爹,您说这些做什么,只要祖母喜欢,再怎么样我都愿意。”

欧漱玉冷眼旁观,不得不感叹欧漱霖这一步棋走得确实好。

她以替佟老夫人准备寿礼的名义四处求墨,一来,对外传出了孝顺的名声;二来,也是在趁机为打入勋贵女眷的交际圈做铺垫;三来,在佟老夫人这里还能讨好卖乖,简直是一箭三雕。

只可惜,她却算错了佟老夫人这一环。

佟老夫人脸上也挂着笑,但是,欧漱玉却看得出,她并没有这两父女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上辈子,欧漱玉看到的都是这份寿礼的用心与难得,更觉自己的松鹤延年霎时被比了下去。

但现在,她却看得明白,佟老夫人未必就喜欢这份寿礼。

从这一份寿礼,俨然能窥探出欧绍霆在朝堂中的人脉广泛。

往深处想,有心之人若通过这份寿礼,便能给欧绍霆扣上“结党”“钻营”的帽子。

佟老夫人虽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却并非耳目闭塞,她一见到这份寿礼,心里隐隐生出一阵担忧。

况且,佟老夫人骨子里有些清高,欧漱霖主动与那些贵女们交好,必然需要伏低做小,百般讨好,欧漱霖以此作为结交的手段,为此沾沾自喜,然佟老夫人却恰恰是憎恶的。

只是,他们父女俩的喜色表现得太盛,今日又是她的寿辰,佟老夫人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败了兴致,便对欧漱霖虚与委蛇地夸了几句。

欧漱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自然没有察觉到佟老夫人的神色变化,整个人脸上顿时尽是得意之色。

欧漱玉微微垂下眼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假如自己的那幅松鹤延年上辈子没有被弄脏的话,祖母想必会更加喜欢的。

毕竟,跟欧漱霖这份钻营讨巧的寿礼相比,这都是自己一笔一笔认认真真描画出来的,纵然比不上那些大师们的水准,但诚意满满。

欧漱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却一瞟,落在了欧漱玉的身上,眨着眼笑道:

“我们都抢了先,只剩下姐姐的压轴礼了,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姐姐特意等到最后,这份礼定能惊艳全场,把我们都比下去。”

茴墨紧张得两只手都在抖个不停,欧漱玉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