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华夫人

我跟原著男女主一提,说我关心到底是谁在追害楚汀兰,另外也好奇那位夜华夫人到底有何本事,风间月不疑有他,爽快答应了,楚汀兰虽略有迟疑,但就像我说的,昨天我们才救了她,她肯定也不好意思拒绝。

说起这位“夜华夫人”,小王是从原作带来上帝视角,知道她有占卜之能,然而,在风国,她却完全是以另一身份为大众所熟知。

所谓凌州蓬莱境,风国欢夜坊。欢夜坊是长乐京最有名的声色场所,而这位夜华夫人,正是欢夜坊的主人。风国国主风间雪与她关系匪浅,是几乎公开的秘密。

“我在宫中也见过她一两回,倒不知她会占卜,”风间月这样说道,侧面肯定了这传言。

祭狩大会刚好今天结束,我们四个人便忙里偷闲,换了便服,让风间月带了我们,去拜访欢夜坊。

风间月自报了家门,因为这夜华夫人鼎鼎大名,若非他这准小叔子的面子,人家还未必肯见我们。我和凌青云是陪同前来,就没有故意报身份了。

我们没走正门,一个十五六的侍女将我们带到欢夜坊的后边,然后开启了一个叫做“秋千”的装置,带我们上去。

用现代的话解释,这“秋千”类似于一部电梯——姑且这么叫吧,虽然这时代没有电,是机械操控的——这楼一共七层,四层以上不对外开放,而这部“秋千”可以直达我们要去的楼层。

我心里还想着,这装置不错,不然风月场所,要是有点身份的人都走正门进来,在大堂被人认出来了多尴尬。

不过,这夜华夫人,就算见到了我们,倒也不会认出我们的面孔。

因为,她,是位盲人。

据说她并非天生目盲,相反,还曾经有一双一顾倾国的异色眸子,嫁给过一个商人,过着平凡日子。然而,丙辰战争中,随着敌对气氛高涨,即使带夜血的平民也被波及,吓得商人家熏瞎了她的眼睛,赶她出门。不知之后何等因缘际会,才让她在风国经营了这一家风月场所。

少倾,侍女引领我们进去,在一间颇为隐蔽的暗室见到了这位夫人。

虽然想象中一个青楼的楼主应该是美艳华贵的,但见了真人,还是出我意料。

那夜华夫人并不年轻了,一双瞳珠灰蒙蒙地没有焦距。可即便这样,也掩饰不住其风华绝代。鹅蛋脸面,脖颈修长,肌肤白皙细腻,身穿一条墨绿色紧身长裙,将双腿勾勒出美人鱼一般的线条,腰间一点赘肉都没有,上身罩着月白的衫子,领口微低,隐约露出的那一点沟壑,引人遐想又不至于落了低俗下乘。

风间月向她说明来意,说到楚汀兰是夜人,昨夜受强人袭击,想请她帮忙占卜,找到加害者。

夜华夫人坐在蒲团之上,手捧清茶慢慢听完,才道:“其实,妾身并没有占卜的能力,也不知风二公子从何处听来的。”

此言一出,我们都愣了一下。不过,我旋即想,大概是自谦吧,不然小王的金手指,难道是白开的?

果然,楚汀兰开口:“夫人,您可不要太谦虚了,我在蓬莱境时听说过,曾经有一户农家前夜丢了牛,请您查看,您一下就使人看见,将那窃贼高矮胖瘦,向东还是向西逃跑,全都展示出来。”

这不用说是原作的情节,不过小王把它安在蓬莱境,也算合理,那地方人多口杂,有些小道消息也很正常。

风间月也附和道:“夜华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还请您不要推脱。”

“唉,”夜华夫人叹口气,笑道,“妾身还要在长乐京做生意,风二公子的面子总不能不给。何况这位姑娘也是夜人,同族之谊,也当帮忙。只是,既然如此,妾身要把占卜的方式说清楚,以免未能达到姑娘的要求,令您失望。”

“您说。”风间月恭敬道。

“妾身占卜,的确并非自身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而是依赖于一种材料。通过这种材料,配合上合适的‘媒’与精确的时刻,展示出某一段时间内,过去发生的景象。”

“比如说,”她接着道,“为人找牛那件事,农户告诉了我,牛是子时丢的,还出示给我一段被割断的牛绳作为‘媒’,所以我就能为他放映出来,子时的时候,在牛圈发生了什么……这样说,您们可清楚么?”

我不知风间月和凌青云听懂了几分,但我以现代人的视角,一下就明白了。

类似于查看监控录像!

时间最好理解,你想查监控录像,也需要固定一段特定的时间;她所说的“媒”,相当于摄像头的视角来自何处;而所说那种材料,相当于摄像头。

这样的方式让我还挺吃惊的,可以说有利有弊。

利的方面,就是眼见为实,把整个场景还原,能得到一切最真实的信息,不必怀疑占卜师答案是否主观,是否隐瞒;

但弊的方面就更多了。等于说,这个占卜,是有非常多限制条件的,而且只能展示很片段的信息。

时间空间都茫茫如海,牛主人可以轻易知道牛是在昨夜子时丢的,但我们怎么知道那帮贼人在什么时候,说了什么重点的话?这就跟你要查监控,结果对面扔给了你三年的监控带子一样。

我们四个商量了一小会,想来那帮贼人昨夜下手,早些时候可能在谋划,最后由楚汀兰自己蒙着选了前日的午时,请求法师帮助查看。

至于“媒”,凌青云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正是夜里在那贼人身上拔下的腰牌,问:“这个行么?”

夜华夫人接过去,在手中细细摸索,最终点了下头:“善。”

时间与媒介确定了,风间月道:“还不知夫人所说的,那种材料是什么?”

夜华夫人笑道:“已让婢子去取了,二公子还请稍安勿躁。”

说话间,侍女搬来一件黑陶钵盂,钵有三足,造型古朴,大小像一个中型的鱼缸,上头用竹篾做的盖子,虽然也有透气的格子,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然后侍女去拉上了房间的门窗,我们所在的空间陡然昏暗不少,我们几个身处其中的人,仿佛也一下感到某种肃穆的仪式感。

夜华夫人点起两盏烛火,慢慢拉开了钵盂的盖子。

我带着强烈好奇,屏气凝神地看过去。

里面是半钵清水,水上飘着一朵花。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它像是很多片打碎的镜子组成的,形状似莲,每一片花瓣,都仿佛云母或钻石铸造出来的,带着一种冷色的金属光泽,在上头竟然可以照出人影。

望文生义的话,我想可以把这种花叫做:镜花。

夫人将修长的手指笼罩在钵盂上,像在感受水汽蒸腾一般,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四句的偈语:“以魂为誓……以血为凭……世间悬镜……以辨分明……”

说着,她另一手竟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家手腕刺下,鲜血立刻滴入水中,在水中晕开成絮状的红丝。

然后,我们注视之下,那朵镜子一样的花,光华开始旋转,投向空中,在空中映射出光怪陆离的色泽,然后这一片陆离散开了,整个房间,整个时空,都像一座巨大的万花筒,而我们就站在这万花筒之中。

接着,我感觉自己像在云朵之中穿行,四周的空间、地面全都扭曲、变形,终究化成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间大屋,房间里都是年轻的女孩子,高矮胖瘦都有,相同之处是手都被反绑,神情十分紧张,还有就是,她们眸色或蓝或绿,或带红色,或有浅黄,总之就是——全有明显的夜血。

而她们不敢逃跑,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房间里有看守在——那腰牌的主人,正坐在轮椅上,脸沉在兜帽里,从房间一侧扫视着众人。

我不得不承认,楚汀兰盲选的这个时间点十分不幸运,因为这样压抑的气氛下,根本没人说话,也没人跟那看守去对话,我们除了看见一群夜人女孩子受人胁迫,压根得不到多少有效信息。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急的我不行,终于有一个人进屋,似乎是跟那瘸子看守换岗的,他们还说了一句话。

“确定那是夜姬吗?”

……

可惜,就在大家都竖着耳朵,想往下听的时候,光华突然熄灭,幻象在眼前消散。

我们这群人,跌回现实了。

我看过去,是那朵花,燃尽了,烧成了银色的劫灰。

夜华夫人收回手,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长咳,手臂的伤口也跟着渗血。侍女赶紧上去,抚着背为她顺气。

“这就没了?”楚汀兰如梦方醒,问。

“抱歉,因为镜花燃尽了,”夜华夫人微微喘着气,回应道。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折腾了一大顿,看见的谜面更多了,却没有揭露任何谜底,我们都难掩失望之情。

关系到楚汀兰的安危,风间月有些急切,向夫人道:“这样的线索远远不够啊!听说您也是夜人,看在同族的份上,就不能再帮帮汀兰,帮帮那些年轻女子吗?”

夜华夫人收回手,沉默了好一阵子,侍女给她端上茶水,她慢慢饮下,我们也都耐心等待。

等她将茶碗放在案子上,终于才又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许多,道:“妾身方才说的,妾身并没什么神异,不过是靠了这种材料罢了。这种材料名为‘镜花’,只有夜血才能发动。是夜族的不传秘宝。”

风间月乐了,道:“那汀兰也是夜血啊,说不定她也能发动?这花您还有吗?”

夜华夫人摇摇头:“这花是妾身年轻时偶然得来的。刚才,那就是最后一朵了。若不是因风公子身份高贵,又是救人之用,妾身本想一直留着的。”

我们四个都显出蒙圈的表情。就剩最后一朵,您早说啊,我们做决定也好更谨慎些。

夫人又道:“此花并非祥物,发动耗血损心,还望列位不需追寻于它。”

她这话听起来是规劝我们,然而听在一心想追寻某事的人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

风间月便眼神一亮:“您是说,世界上还有这种花,能被找到?”

夫人连连摇手,苦劝几句。但此时的风间月楚汀兰哪里肯听,追根究底,要问一个答案。

最终,夜华夫人叹口气,还是吐了口:“据我所知,世上还有可能存在这种花的地方,有且只有一个,但听说终年迷雾,很难到达。”

“哪里?”

夫人轻轻张口,吐出了让我和凌青云都激灵一下的一个地名:“流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