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龙山上白云飞

一声钟响，穿破白云悠悠而上，将几只归鸟惊得又飞了起来，绕着五龙山巅飞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云霄洞边的大树之上。

鸟飞起的声音使得正在看着云霄洞边石壁的少年吃了一惊，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见并没有人，这才转回头，重新看着石壁上的字迹。

……

字迹都已因为年代久远而漫漶不清，但少年仍是看了又看，因为那上面刻着五龙山在中洲前九次大比中的九个最终胜利者，以及这一千年来的两个最终成功飞升入仙界的弟子。

我也能成为胜利者吗？

少年的眼里浮现了一丝迷惘。

作为中洲五大神山之一的五龙山，自古以来都是修道之人心目中的圣地，与另四山一起担负守护这个世界的重责。而作为五龙山的弟子，自然在山下的寻常人眼中已然不啻仙人了。可是少年很清楚，以自己的道行，若是在五龙山弟子中排个序，自己大概在数百人中排到倒数前十位去。假如是五山弟子混在一起排的话，自己也定然是最后一个梯队里的。以这样的道行，想要赢得百年大比，成为道王，恐怕只有做梦才能实现了。

他正自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柯师兄，你都冲到九十层了！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身后的山道上，有两人正匆匆过来。这两人年岁都在十七八上下，一个甚是矮小，另一个却又瘦又长，足足要高出一个头去。两人身上穿的都是五龙山弟子的服饰，只是脸上都有点淤青，那矮个子更是左眼都黑了一圈。惊叫的正是那矮个子，看他样子实是又惊又羡，甚至不无妒意，那句“太厉害了”说了三四遍。

这两人边走边说，脚下甚快，一下就到了那石壁前。那少年想要避开也已来不及，矮个子眼睛甚尖，叫道：“陈简之！”

这少年被他一叫，连忙站定了道：“柯师兄，陶师弟，两位好。”

原来那高个子名叫柯鸣进，乃在五龙山一门排得到前二十位的弟子。因为平日时专心修炼，对同门并不如何熟识，所以认得他的人多，他认得的人少，与这叫陈简之的少年更是话都从没说过。不过见陈简之口气甚是恭敬，他点了点头道：“是陈简之师弟吧？你在此是为了参加百年大比修炼？”

陈简之略略一迟疑，说道：“是啊，柯师兄。”

“不知陈师弟冲到通天塔第几层了？”

不待陈简之回答，一边那矮个子陶奉珊插嘴道：“陈简之，你竟然也敢去冲通天塔？哈哈，你准上不了七十层。”

通天塔乃平时弟子试练之处，每一层都有北斗星使拦路。一般来说，前五十层较为简单，就算初窥门径的弟子也能冲到，越是往上便越是艰难，要过七十层便非得修为有点小成不可了。待到九十层之后，更是号称每上一层，艰难便逾一倍。陶奉珊入门方始四年，资质不坏，在五龙山众弟子中已然算得是中游人物了，但冲到了八十二层后连着两回都过不去，左眼还挨了一拳，只得废然而返，准备再修炼几天后试试。陈简之入门虽然比他早一年，但因为资质甚差，平常师兄弟比试时陶奉珊已能胜多负少，因此对这小师兄一直甚为看不起。听得陈简之居然也去冲塔了，忍不住出言讥讽。

陈简之脸颊有点泛红。虽然陶奉珊说话不客气，所料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陈简之还不至于冲不到七十层，却正卡在了七十一层上过不去。但要强辩说自己刚过七十层，自觉也出不了口，不禁有点面红耳赤。陶奉珊见他这模样，更是得意，向柯鸣进道：“柯师兄，你想必不曾听过这位陈简之师兄的盛誉。陈师兄可是号称‘大善人’的。”

柯鸣进一怔，诧道：“这外号是何意？”

陶奉珊道：“什么意思啊，山上的师兄弟，若是有谁比试屡屡落败，觉得灰心之际，便去向陈师兄挑战，十有八九便能找回信心。柯师兄，你说陈师兄算不算是个大善人了？哈哈哈哈。”

陶奉珊笑得前仰后合，柯鸣进也不禁莞尔，说道：“原来如此。”他见陈简之一脸的尴尬，脸已是通红，忍不住打趣道：“其实陈师弟确是生就个大善人的相貌。”

陈简之被陶奉珊说得已有点下不来台，被柯鸣进一打趣，更是尴尬，讪讪笑道：“柯师兄取笑了，我资质是不行，反正也就是撞撞运气看。”

柯鸣进虽然算不得有多厚道，但也没陶奉珊那么刻薄，见陈简之一副逆来顺受的服软模样，终是有些不忍，敛起笑意道：“陈师弟，其实人各有长，不能强求。仙道本来便难求，与其在山上虚度光阴，还不如早早下山，另谋生路去吧。”

陶奉珊在一边又插嘴道：“柯师兄，你不知我们这位陈师兄心气可是比谁都高，他岂但要在山上待下去，还誓要名列登仙录第十二位呢。陈简之，老实说，你独自在登仙录前，是不是想的便是这事？”

陈简之被陶奉珊说得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讪讪道：“想想总没事吧？”

他刚说罢，远远地又传来一声钟响。听得这钟声，陶奉珊也顾不得再讥讽陈简之了，抬头看向远处通天塔方向，却听柯鸣进沉声道：“又有人拿到一块天星石了！”

作为修道之士，五山弟子无不前仆后继，勇猛精进，盼望的就是自己能够一朝顿悟，豁然开朗，修成仙界中人。然而修道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人寿不过百年。修仙者却不知凡几，真正能在有生之年修成正果、升入仙界者寥寥无几。希望如此渺茫，仙道终是难求，不过也并非绝无可成，五山每山都有的这堵登仙录石壁，刻的便是本门最终成功飞升的弟子名录。而五龙山登仙录上，共刻了十一个名字。只不过这十一人中，倒有九个是从百年大比中取胜而升仙的。

所谓百年大比，是每隔百年，由中洲五山的五大师尊联合举行的一次选拔弟子的考试。在大比中胜出者，便可立登仙界。毕竟能够只靠修炼成仙的极为难得，五龙山立山以来一千年，也只有两人而已，因此借大比的机会升仙，可谓是唯一一条捷径。

数日前，五龙山师父文殊天尊开山召集一众弟子，宣布两个月后召开中洲百年大比之事。自从中洲五山初开以来，已近千年，五龙山一脉出现的九个大比中的胜出者都刻在云霄洞边的石壁上，满山弟子几乎日日都能看到，每个人心底也总想着自己能不能成为这样的幸运儿。只是大比每隔百年才举行一次，上一次到底是哪一年谁都不清楚。待听得此次大比马上就要举行，自是人人摩拳擦掌，个个奋勇争先。只不过能够参加大比的名额，中洲五山，每山都只有十个。而五山门下，多则近千，少也有两百来人，因此五山都设了个初选，五龙山的初选便是登通天塔。

通天塔的第一百层上，放有十块天星石，五龙山弟子只消拿到一块天星石，穿云钟便会响起，表示有人取得了大比的资格。先前陈简之听到的钟响，便意味着已然有人拿到了一块，现在又是一声钟响，那天星石已只剩了八块。柯鸣进心道：“这两块多半是大师姐和秦师兄拿了去。这两人我比不上，可别个我不会差太多，得加紧了。”

他在五龙山众弟子中排到了十五六位光景，应该说颇有一争的希望。一念及此，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儿陪两个师弟闲扯，也不说话，快步向山下走去，只想着早点回去好生修炼，待明天再去通天塔试试。陶奉珊见柯鸣进不理自己走了，心中亦是大急，忙追了下去，一壁厢叫道：“柯师兄！柯师兄！”

看着他二人离开，陈简之如蒙大赦，长吁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天星石乃用来提升灵力的宝石，原本就甚为珍贵，更何况通天塔一百层上那十块天星石还是百年大比的入场券，这么快就有人拿到了两颗，接下来争夺定然更是激烈。陈简之虽然做梦也想拿到一块，但看道行远较自己高深的柯师兄也是一副全然没底的样子，他看着登仙录上那些名字，终于长叹了一声。

这毕竟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陈简之转过身，还不曾迈步下山，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简之师弟。”

这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少女声音。陈简之一怔，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从山道上拾级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