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身体底子好,加上柏松的悉心照料,大约半个月伤口就已经基本愈合,叶辰的体力也在逐渐恢复。正值春季,山上草药种类繁多,这半个月来叶辰看着柏松每天天未亮就得上山采药,回来后还得晾晒烘烤药材,中间还得抽空给叶辰做个早饭。药材还得不停的翻晒,一上午都看不到柏松直起腰来。中午还是得麻烦柏松做饭刷碗,叶辰想帮忙却一直被柏松坚决拒绝,只是让叶辰在庭院中坐着晒太阳。现在叶辰的伤口也基本愈合了,再次提出帮忙。原本柏松仍然不愿叶辰帮忙,但叶辰在他拒绝前便打断了他:“我底子好,伤口都长得差不多了,你再让我这样什么也不做的待着,我反而会很愧疚,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反而不利于我的恢复,是不是?所以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顺便散散心,好不好?”柏松看着真挚且坚决的叶辰,略微思考了一下,想了想叶辰的伤势,终于是同意了。
这天天未亮,叶辰就背上了柏松特地给她准备的小背篓,拿着小铲子,兴高采烈的跟着柏松出门了。
许是久未出门,又或是早晨混杂着青草气息的清新空气,也有可能是映入眼帘的满山青绿,勃勃生机感染着叶辰,使得叶辰已经很久没有松懈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虽说平时柏松看着身体不好的样子,但是到了山上,四处辗转腾挪,躲避异物,灵活无比。这让一直跟在身后的叶辰赞叹不已,也感到十分安心。突然,叶辰停住了脚步,仰头看着不断向上攀登的柏松,直接问道:“我可以叫你哥哥吗?”听到问话的柏松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给了叶辰一个重重的点头。叶辰也笑,大喊着:“哥,你等等我!”柏松就站在原地,看着叶辰朝他飞奔而来,伸出手,将叶辰拉到他身边。
两人渐渐放慢了脚步,边向山上爬边搜寻药材。柏松对这种活倒是轻车熟路,但是叶辰不是。柏松示意叶辰照着他挖的植物挖,叶辰也是乖乖照办。一会拿棵草过来问柏松她挖的对不对,一会又拿了另一种草过来问问这是不是药材。只要叶辰来问,柏松就得花费时间给她指出两种草药的区别,顺便把真正的杂草剔除。最后的结果就是折腾了半天,柏松只采到了平时采药量的六成,而叶辰收获了几颗药材,一堆杂草和一把蘑菇。原来是叶辰采药材采着采着就遇到了一丛蘑菇,想着正好可以才回去中午做汤,就立马放弃了采药材转而采起了蘑菇。
回到家,叶辰看着地上比平时少了近四成的药材,还有那一把“不务正业”得来的蘑菇,尴尬的挠了挠脸。柏松反倒是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开心,拿起那一把蘑菇就进了厨房。叶辰跟着进去,看见柏松熟练的打水,洗菜切菜,叶辰立马反应过来,“哥,我帮你添火。”
两人在厨房里一个在锅灶上炒菜,一个在锅灶下添火,配合紧密,很快一顿香喷喷的饭就出锅了。一大碗蘑菇蛋花汤,一碟腊肉炒大蒜,再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太好吃了。
吃完饭,叶辰直接将柏松推出了厨房,并表示:“以后碗都我来洗,你去歇着吧。”柏松在叶辰的强烈要求下只得离开厨房,但他却是歇不下来。从厨房刚出来,他就开始收拾早上采到的草药,清洗,晾晒,时不时地还得翻动一下。
叶辰洗碗碗,打扫完厨房,学着柏松的模样帮着翻动草药。傍晚时分,两人又一起把草药搬进库房。然后就是做晚饭,吃饭,洗碗,是普通人的一天啊。
夜晚,两个人在庭院中的凳子上并肩坐着,叶辰双手托腮,看着满天星辰,柏松在一旁摇着蒲扇,轻轻扇走蚊虫。
“哥,你不问我为什么受的伤吗?你不怕我引来坏人吗?”叶辰转头看向柏松。
柏松顿了一下,然后便是一笑,摇了摇头,手中继续摇着蒲扇。
“你可真是个傻哥哥。”叶辰把头转了过来,不再看柏松,似是在看着银河尽头,自言自语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不过应该是我家的仇家没错,不过不是我惹上的,是我爹娘惹上的。听我家老头说,我爹娘以前很厉害,也很具有正义感,所以他们在当了武林老大之后就想改掉一些沉积已久的陋习。但是你知道的嘛,这些老规矩哪是说改就能改掉的,里面会牵扯到很多人,也会断了人家的财路,所以呢就有人开始对我爹娘心怀不满,但是他们又不敢明着来,因为我爹娘很厉害嘛,他们打不过。况且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我爹娘后面也是有人的。但是人心是最不牢靠的东西了,这些人要么被钱买走了,要么被吓走了,买不走也吓不走的就被送走了,送去见佛祖了。我爹娘也傻,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们背后有人呢。最后就剩他们俩人了,他们再怎么厉害,两个人也打不过人家两百个人,两千个人啊。那些人编了个理由,引得所有人都来围攻我爹娘,他们打不过就只能一家人一起逃,后面逃也逃不掉,就让我爷爷,就是我家老头和我奶奶带着我逃,他们去吸引那些人,去跟那些人打,最后也没回来。老头带着奶奶和我一路逃,逃了很久,最后找了一个很偏僻的山谷住了下来。我那时候小,大概刚出生,我什么也不记得,这些都是我家老头临死前告诉我的。奶奶比老头走的还早,因为那时候逃跑路上生了病,没有好好治,落下了病根,但是她还是坚持了十年。两年后,老头也走了,走之前他告诉我这些,但是没告诉我那些人到底是谁,以前也从没提过,大概是不想我被仇恨包裹。他告诉我这些可能只是不想我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事情。哥,我不知道我恨不恨那些人,按照话本上说的,他们杀了我的父母,我应该恨他们入骨,但是我根本不记得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们说话什么声音,不知道他们闻起来什么味道,我知道的仅仅是老头告诉我的,他们很厉害,很有正义感,这就是全部。从小跟着老头和奶奶生活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所以我好像并不是那么恨那些人,就是想到他们感觉有点喘不过来气,感觉有点烦躁,想干点什么。”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叶辰拿起手边的茶杯,“哎呀,说了这么久,我都渴了”,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喝完后用手袖擦了擦嘴,顺便也擦了擦眼睛。
“对了,我好像还是没给你说我是怎么受的伤。”叶辰说到这,反而开心起来:“我之前不是说我在山谷住嘛,那时候我家很少和外面打交道,老头呢又怕我以后吃亏就天天给我说,出门要留个心眼,还真给老头说着了。老头去了那边之后,我给他守了三年孝,正好练练他教给我的那些东西。以前老头总是说,他以前天下第一,然后让我跟着他练。虽然我也很喜欢那些东西,但是我很怀疑他在骗我,就他那个老头还天下第一,不过那些东西确实很有意思。老头临走前给我说,我出门之后谁都不用怕,谁敢欺负我就打回去,实在打不过就跑。”叶辰愣了一下,转头尴尬一笑,“哎呀,又跑题了。总之,我出来之后,遇到了一个千金小姐,她没看出来我是女的,就跟话本里说的似的对我一见钟情,浓情蜜意,不管我在她家里怎么闹怎么折腾,她都对我死心塌地,甚至她的父母都默许了。虽然我很喜欢话本里的浪漫情节,但是我可不是话本里的男主角,况且这也太完美了。我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到底是在哪里盯上我的,还有他们盯上我是因为知道了我是谁还是因为老头教我的那些东西。所以我陪他们演了三个月的戏。但是他们迟迟没有动作,我也演戏演得厌烦了,就跟他们说我要走了,我就不信这样他们还不动手。果不其然,他们动手了。老头说用他教我的东西谁都不用怕,我确实是不怕,但是少了那件东西果然还是缺了点底气。所以我准备跑,跑之前我又很好奇,那个小姐真的是演的吗?真的能有人把喜欢一个人演得那么像吗?我就给她漏了点破绽。哦,忘了告诉你了,那个小姐其实才是老大,她那所谓的爹娘都是她手下。总之我给她漏了点破绽,也就是我好奇心太重,就这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我知道了,她是演的,她真的是完完全全的演的,她要是去演话本估计全天下都会知道她。受伤之后真的得逃了,好巧不巧,又赶上下雨,我又不敢停,就一直逃一直逃,然后就遇上傻哥哥你了,嘿嘿。”
叶辰对着柏松傻笑,从未动过怒的柏松现在倒像是真生气了,蒲扇也不摇了,一扇子就打在叶辰头顶,眼里逐渐蓄满了泪。
叶辰第一次见柏松如此反应,连忙安慰道:“我再也不这样干了,再也不好奇了,对不起对不起。”柏松让她再三保证这才放过了叶辰。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柏松拍拍叶辰,比划着问道:“你当时缺了什么?”
“剑。”叶辰毫不犹豫地答道,“以前跟老头学剑的时候一直用的木剑,老头走的时候我又把他的剑跟他和奶奶埋一起了。本来想着出门之后找个会打剑的大师傅给我打一把我自己的剑,结果一直也没有机会。”叶辰思维跳脱,“对了哥,你还没看过我耍剑吧,我耍给你看好不好,老头以前总是找我各种各样的茬,唯独耍剑,他从来没有找过我的找茬,还会夸我耍的好。”
这倒是让柏松又惊喜,又疑惑,比划到“家里没有剑。”
“没关系,高手不在意工具,嘻嘻。”
随手抄起门边和剑长度差不多的竹竿,一跃而起至庭院正中央,翩翩起舞。随是竹竿,却舞出了凛冽寒气,逢至左手舞剑之时,寒气更胜,似能把这星光冻结。此刻的叶辰脸上再也没有嬉皮笑脸之意,有的只是真挚专注之感,仿佛这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她和“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