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不能走!”方芜出手拽住了要夺门而出的张宣。
“我不同意用自杀两个字结案。”
方芜把手顶在门框上,横眉道。
仁和三十二年,学府昼桃村,村中屋舍之中。
屋子里清净的很,只有微微的哭泣声,地面上除了桌子角那里杂乱些,其他地方都看不见什么灰迹。
倒是放着一具尸体,脖颈处还缠绕着绳子,给人一种很大的违和感。
尸体是干瘪的,身穿乱糟糟的衣裳,一双手黝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让人无法接受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个女人。
“让开。”张宣没好气的说道:“你不同意就拿出证据,没本事就别耽误我的工作。”
方芜未动。
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这男人不松口她绝不放他离开。
她是第一次单独办案,一时拿不出下定论的证据,但也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草草结案。
张宣往前一步道:“我可不是你师傅会惯着你,再不让开我不客气了。”
“就不让。你今儿要出去,要么改变你的定论,要么……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方芜厉声道。
谁都没注意到,方芜顶在门框上的手有些颤抖,她不过是虚张声势。
今日对上张宣,她完全没准备,每每单独对上他时,都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打退堂鼓。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以为你的命值钱?不过几两碎银,还不够小爷我吃酒。”张宣不在意的靠在门框上面道。
那样子,倒像是个看热闹的,也根本不在乎他佝缩没形象的身子,距离方芜的手不过差之毫厘。
“你才想死。”方芜反驳,这个人改变概念。
“是你让我踩着你的尸体出去的,你不死我怎么踩?”张宣挠了挠脑袋,一脸费解。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随便断定是自杀。”方芜猛的一句。
“你多管什么闲事……”就在张宣反问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声清脆的哭声。
两人顺着哭声看过去,站在一旁围观的百姓里已经是议论纷纷,人群里的孩子夹杂着不断的哭声。
张宣抖着腿跟个市井流氓般的吹着口哨道:“麻烦喽。”
那样子,给方芜气的一阵头疼,出手一拳砸在张宣身上。
“你干嘛?”张宣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吼了一句。
一时间两人对峙,局面僵持起来了。
“哥哥姐姐别吵了,你们再好生看看吧,我娘不会自杀的。”起初报案的孩子冲到两人中间道。
方芜一把抱起来孩子道:“乖,小弟弟,我们不吵了。你去那边坐一坐,把你知道的告诉那几个衙役好不好?”
方芜揉着孩子的头,一手指着门口画像的衙门的桌子。
那孩子应了一声,从方芜身上滑了下去。
“张捕知,张大人,您能别捣乱出点力么?或者说,我怎么样您才能管这个案子?要不您说几两银子您不敷衍了事。”方芜犹豫着,她也没什么钱。
但是,这个人,她也算了解,那就是个不见钱不出手的人。
张宣吹着口哨调笑道:“这就学会贿赂上官儿了?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方芜靠在门框的另一边,顶在门框上的手也加了力气,一双眼睛朝着屋子里看来看去。
耗着吧,反正她不急。
方芜看了看尸体,又把屋子重新环视了一下,一张简单的炕,看样子有些时间没烧碳火了。
炕上是些简单的衣物叠放的很整齐,衣物上有个笸箩,里头只有星点针线,便再看不出什么了,因为里头后厨被转过道的围墙挡住了。
张宣想走走不了,几次要夺门而出,都失败了。
他第一次发现这丫头这么大的力气,这么横的心。
“都说你把自己卖了都没多少钱。”张宣吹了吹口哨,直白道。
方芜听着心烦的要命,这屋子里不乱,也看不出翻找的痕迹,应当不是为财。
那难道是仇杀?可是一个市井妇人,能有什么要命的仇恨呢?
而且即便是仇杀,为什么要留下活口,难道说这仇人不要命不成,还等着官府查清楚。
“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方芜回头横眉道。
让她再想想还有没有漏掉什么关键性证据。
“别浪费小爷时间。”
此刻已经是艳阳高照,村子里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一些去上工。
也就是这个时候,从门上进来一个人。
满身的慵懒,伸着懒腰,不住的打着哈欠,挡在方芜前头道:“你平日无所事事,还有什么可浪费的?”
“师父,您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让方芜感觉终于找见了主心。
她噗呲一声笑了,不过很快又憋住笑,昂着小脑袋撅着嘴巴,去看张宣,十足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张宣哼了一声,不但没反驳还给纪璇让进了屋子,只是什么都不说,一屁股坐在那儿。
“师傅,先看看尸体吧。我去看看屋子里其他的地方。”方芜甜甜的说道,虽然是两句肯定句,但是却是疑问的口吻。
纪璇是衙门里头的官儿,有时候也做仵作的事儿。
“站住。”纪璇没允,吐出来两个字,慢慢的蹲下去。
他没有直接去动尸体,反而是用手捏着袖子,掰开嘴巴,看了一会儿才到:“不是自杀。是先昏迷之后才被人绑在梁上窒息而死的。”
说着又站了起来,把袖子扁回去,将摸过尸体的那一块卷在衣服里头,不会碰到自己的皮肤,这才看着仍旧坐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张宣。
“常言道,舌根前提,舌伸出口外是为自杀,你我都知这不对。但此案绳索未压于喉咙上方,舌亦未出口,所以也不是自杀。这点小事你也分辨不出?”
纪璇说完,方芜羞愧难当,小声回道:“我一时情急给忘了……”
“蠢笨不自知。”张宣哼了一声,抬脚就要出门去。
纪璇却是一脚拦住了张宣道:“身为衙内,却罔顾人命想草草结案,你这饭碗看来也不想要了?”
“我……这不是你小徒弟给不出关键性证据,我只好这样结案呀?”张宣呵呵一笑。
方芜更是低下了头。
纪璇却是瞪了张宣一眼,依旧堵着路,不让他走。
张宣不耐:“干嘛?嫌我欺负你小徒弟,我说的都是实话。”
“帮我回衙门拿工具箱。”纪璇冷漠的道。
“你当我是你属官啊?自己拿去。”
“顺利结案,我请你吃酒,不顺利的话,你自己的俸禄还会被扣,你看着办?”纪璇心平气和说着。
“师傅,要不还是我去吧?”
“你是来学东西的,不是来跑腿的。”纪璇秒变脸对着方芜没好气道。
“敢情我就是给你跑腿的?”
“你闲着也是闲着,况且这也不只是绕一下的事儿。”
“成,我是看在那顿酒钱的份儿上!”张宣哼了一声,袖子一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