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趣的人

  • 家和
  • 云外天都
  • 4286字
  • 2022-04-28 16:35:22

俞老板她见过,是个略有肚腩的中年男人,孩子还在读书,也没听说有私生子,俞老板长得一脸正气,业内可没有传闻有什么特殊嗜好,这种成精了的人当然不会凭外貌请人,不是老板,那么就是打工的,既使打工的高管,她也熟悉得很,可没这个人,除非是刚毕业进公司的小职员。

而且有这样的外貌,混饭吃容易,也不会去做这种辛苦的制造业,进入演艺圈来钱倒快些,再不济找个富婆包?

想到后面,她直起身子,斜眼看赵泽,人心隔肚皮,这家伙几年没见了,说不定染上了什么恶习?

他嘴里的有趣和她以为的有趣不一样?他说此人做小家电,只是个幌子?他那个红鸡冠头在她脑里一晃,他连这种不靠谱的行为都能搞出来,离经叛道的事不见得不会搞,赵泽比她还大两岁,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这这这,国外风气开放……

赵泽总算感觉出秦良景眼神不对,虽然没猜出她在想什么,但根据以往她斑斑的劣迹,总归不会想你忠诚洁白善良,赶紧说:“书卿负责鸿俞集园的海外市场的,听说你家也在做海外市场,因此叫了他过来大家聊聊。”

秦良景一怔,想不到真是俞式企业的,她坐直了身子,鸿俞集团有不少外包贴牌的单子,大多数销往海外,有他们名气及强大的销售能力,如果拿到他们一个大单,抵得过她到处找的零碎小单了,宇文集团光做他们公司的贴牌产品就占了其百分之八十的份额,她没有宇文集团的实力,对这种大单,向来只有流口水的份。

赵泽特意请了他来,看来这人有点能耐?她忽然想起业界流传的一个传言,说鸿俞集团的海外业务是俞老板的表弟打理的,独立做账,不跟总部负责,所以鸿俞集团总部每年年会广纳四方同行之时,她常去蹭吃蹭喝长见识,却从来没见过这位二老板。

难道是他?她偷偷发短信问赵泽,赵泽没回短信,只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后悔之极,是她格局小,连同行的情况都没能打听清楚,以至于关键时候翻车。她唯有希望他是常居海外,不了解国内的说话艺术,又或像她三位哥哥一样纯真,什么话都只听个表面,别猜人话外之音,见他伸手,马上侧过身子把茶壶拿起,替他倒了一杯水,殷勤地说:“顾老板,刚才的菜有点腻,配这菊花茶正好。”

这女人了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顾书卿也是场面上的人,只笑了笑,没有去碰那杯茶,拿了干净杯子自己倒了杯水,对赵泽说:“今天这饭不错,老板还真给你的面子。”

赵泽心里暗暗叫苦,顾书卿的反应,已经足够的表达了对秦良景感观很差,想及秦良景一开始的调笑,明白过来了,此人可不是什么阳光好少年,从小在复杂的家族环境长大,争强斗狠惯了,习惯什么事都摆在心里,虽然不至于当场翻脸,但这恶感已经种下,再陪养好感可就难了。

心里也怪秦良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怎么还是管不住嘴?什么人都敢调侃?对着别人嘴巴利索得很,哄得人开开心心,怎么偏偏得罪了这么个大金主?

赵泽只好赶鸭子上架,“咦,书卿,你不是说想找间公司做几种M3封口机吗?这你算找对人了,良景她专做这个的,做出来的东西质量很好的,赶得上你们家的了,而且物美价廉……”

顾书卿截住了他的话,笑着说:“今天咱们不谈生意,只谈交情,对了,小赵,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单着呢?一个也看不上?”

秦良景肠子都悔青了,赵泽还是真心了解她的,对她来说,这才是有趣的人,生意场上实力为王,但人面广人情够也是必要的,她怎么就被家里的事牵动了情绪,殃及池鱼,把正事给耽误了?

顾书卿不接话,赵泽不好再说,只好扯起了日常,说起两人最近的生活情况,赵泽几次把话锋往生意上引,顾书卿都不接话,秦良景心里跟猫挠似的,但她慢慢也觉察到了顾书卿的厉害,无论她怎么弥补讨好,他滑不溜手,无缝可寻,和她的漂亮哥哥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类是天真无邪自以为是,一类却奇诡狡诈不动声色。

秦良景自我反思,还是自己见识不够,认识的人不够广泛,不了解这世界的复杂性与多样性,显得行为浅薄,到底让人看轻了去。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已把她归于不同层次的人,看她自以为是的表演,心底不知道在怎么嘲笑自己。

这顿饭的后半截吃得如鲠在喉,赵泽替秦良景着急也没办法,只好偷发短信让她别急,顾书卿在国内还要呆好几日,两人还有点年少时攒下来的交情,等他忙完了,再找机会约出来聊。

也只好如此了,秦良景也知道事情过于奢求反而得不偿失,也只好缓缓再说了。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秦良景拿起手机,听了两句脸色大变,匆匆向两人道别,说公司有事,往门外走去。

出门时,她脚步踉跄,差点撞上半开的玻璃门,赵泽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扶她,问:“出了什么事?”

她灰白的脸色让他心底一沉,秦良景是什么人,敢拿板砖拍流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出大事了。

她目光呆滞,“刘磊出事了。”

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呆呆看着屏幕,手指颤抖发白,几乎把握不住,赵泽拿过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里面是吕顾的声音,“喂,喂,总经理,您在吗?”

“吕经理,怎么回事?”

“啊,是赵总?总经理在吗?”吕顾声音沉重。

赵泽心往下沉,问得清楚,原来刘磊失踪的这几天已经跳楼自杀身亡,自杀前他以高杠杆炒期货,前几个月还挣了不少钱,但这这个月大宗商品价格爆跌,非但把前几个月挣的钱全赔了进去,而且已经爆仓,遭遇强平,欠下不少外债,他问欠了多少钱,吕顾说了个数字,他倒吸一口冷气,这笔钱不少,把刘家大楼抵压出去都只能还上一半,他沉默地把手机按熄,不知道如何安慰秦良景。

秦良景一路上都是昏忽忽的,脑子如一团乱麻,等坐上车到公司去的路上,才发现是顾书卿开车,自己坐的是他的车,见她望过来,他解释说:“赵泽先去你的公司了解情况了。”

赵泽是她的朋友,可他算什么?

秦良景无时无刻身上都披了一层厚而坚硬的盔甲,可此时,她从倒后镜里只看到一个憔悴茫然的女人,从没想到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是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可现在的她顾不上这些了,以后她就是个的破产债务人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她身上忽冷忽热,想要发狂大叫,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特别怕前面那陌生人体贴地递过来一盒纸巾,表达安慰同情,可他却什么也没做,沉默地开车,手脚稳定,脸上半丝波动都没有。

她又怒,这都是什么人啊!

她摸出椅背上的纸巾,拭着泪,他早已经看轻自己,而她已经这么惨还有什么脸面好留的?她破罐子破摔,从轻轻抽咽到哭声震天只用了三秒,她痛骂着刘磊,咬牙切齿直至喉咙嘶哑,前面的人眼角都没扫一下,只按了隔音玻璃开关,缓缓从中间升起,把她的哭喊封在后面。

虽然痛彻心扉,秦良景却还是有丝被气得想笑的情绪挤进胸肺。

等她精疲力尽,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皮椅上,隔音玻璃降下,顾书卿说:“现在这个情况,你要做好准备,既是刘磊欠下的外债,法院冻结你们的共同资产有一个过程,你可以用你们以往诚信想法办争取到最大的还款时间。你们公司是盈利的,只要流水账很好,请个好点的律师,我相信法院不会做到冻结资产那一步。债务还是其次,最要提防的是身边人落井下石,特别是你的亲戚朋友,因为你们的血缘关系,这笔欠债也会牵连到他们,小心他们联合外人逼你卖了公司还债,如此一来,你就永远不能翻身了。总之,这个时候,你自己不能乱。”他加重的语气,“以你这个年纪,有孩子的吧?想想他!天塌下来了,你不顶着,你的孩子怎么办?”

顾书卿自顾自的说,语气半点波动都没有,像在会议上教训下属,也不管她听不听。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浇到她头顶,让她脑子忽然间清醒,他说得没错,如果她乱了方寸,儿子怎么办?她脑海里浮现出儿子天真的脸,他才五岁,有很长的一段路走,她只有妈妈了。

第一个来看笑话的是秦富贵,虽没那么个本事联合外人来抢公司,但一通虚伪的关怀实则嘲笑是免不了的。

她擦干了眼泪,从包子拿出小梳子来,梳起零乱的头发,甚至还拿出一支口红细心地涂在了嘴唇上。

顾书卿从倒后镜看了她两眼,暗暗点头,怨天尤人之后,马上能恢复常态,分清事实,一个大男人尚且不能如此,赵泽对她的推崇是有原因的,想想自己手上那几个单子,她的公司遭遇如此困境,正是需要现金流的时候,要不要帮帮她?

他想了想,在心底对自己冷笑,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生意场上凭实力说话,她的公司如果做的东西质量达不到要求到时担干系的可是自己。

还是看看再说吧。

……

易丁浅还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惊醒,她感觉身边的秦可深拿起了手机轻手轻脚地揭开被子,朝外走了去,来到门外,他缓慢地合上了房门。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屋顶,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但她想来想去,居然不知道他特别喜欢什么,特别讨厌什么,除了对秦良景露出明显的厌恶之外,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特别差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温和有礼。

就像秦母,对每个人都很好,知道每个人的脾性,自己喜欢什么,随口提了提,下次秦母就买了来,搞得她都不敢在秦母面前随便提什么。

可秦母喜欢什么?除了知道她讨厌吃鱼外,她却不知道。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秦可深表面作派像秦母,如果像秦富贵一样挑剔暴躁表现明显,这几年的婚姻能坚持下来吗?

就说现在,一个拆迁款事件就把他内里的禀性暴露无疑,而她已经有点无法忍受了。

前几天的冲突在她的脑子里慢慢地淡化了,她逼自己想通,人都有多面性的,她不应该武断地判断,过多解读,两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可一想到医院里他贪婪的样子,心里就跟吃了只苍蝇一般不舒服。

虽然房门合上了,但秦可深那一声“什么?”还是透过了门板传进了她耳里。

她下了床,走到房门边,秦可深压低的声音变得很大,显见他情绪激动,忘记了里面睡觉的人。

“怎么会这样?你说刘磊死了?好好儿的怎么会死?良景……她没事吧?好好,我们马上过来。”秦可深说。

他推开房门,迎上了来不及闪躲秦可深,他没有在意,一把抓住秦可深的胳膊,“快,快穿上衣服,爸让我们快下去大厅,你知道吗,刘磊死了,自杀,前两天爸还跟我们说,看以后秦良景怎么求他,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眼睛瞪得老大,原本漂亮的双眼变得有点发红,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得出很紧张,如同赌博猜中了号码,带着丝兴奋。

“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了呢?”秦可深忽然间定住,看向易丁浅,“刘磊这么健康,两人生意做得也好,这真可是天降横祸。”

易丁浅不知所措,只好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对良景来说,天塌了一样,她一定很伤心吧?”

“没事,她的心硬着呢!”秦可深脸上又现出那种满不在乎,“再说了,有爸呢,还有咱们几兄弟,这次她得到教训了吧,只有家里的人才能帮她。”

“刘磊是怎么死的?”秦可深嘴角那丝淡笑再次震惊了易丁浅,她提醒他,“别那么大声,囡囡还睡着呢。”

“不知道,爸还在打听,快快,快换上衣服,到楼下咱爸那儿一问什么都知道了。”

气温其实不低,易丁浅却觉得嗖嗖发冷,还是穿了件厚厚的外套,秦可深却相反,只穿了件薄薄的西装外套。两人没惊醒孩子,静悄悄地出门往楼下走,来到客厅,兄嫂们都已经到了,公婆反而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