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媳戚雪听老公在家里说过这事,她本就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小姑子和哥哥们不亲,当年她成亲时闹得很不愉快,秦家除了秦母没人去观礼,现在这么硬生生地压着良景同意,她怎么会答应?
但家里的事向来都是老公做主,他兴致勃勃,她可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但看清小姑子嘴角若有若无的讽刺,老公无知愚昧的信心暴棚,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烧,头都不敢抬。
吕佳却吃惊地看自己老公,他去凑什么热闹?他头脑简单得发指,能干得了小姑子那边的精细活儿?
秦富贵见女儿没像以前提这事一口就顶了回来,心说这病病得好,此事有门儿,得趁这个机会把该定的事定下来,一鼓作气,一箭双雕!他咳一了声说:“除了这事,那拆迁款如果下来了,你让给几个兄弟吧,老屋是老秦家的,本来这事我做主就行了,但你虽然嫁出去了,也是秦家人,应该和你商量的。”
屋里再次静了下来,几兄弟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媳妇们却脸色皆讪讪的,尤其是易丁浅,简直无地自容。公公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听他话里的意思,秦家老宅迁拆款是他的,他想分给谁就给谁,通知道秦良景一声是看得起她!
逻辑又似乎没错,但这是摆明了把秦良景排除在外还要她帮忙给秦可理找工作?是不是太无耻了一些?这是要从女儿身上吸血还不给她点汤喝?
易丁浅胆颤心惊地看向秦良景,以一般人的性格听到这些那还不炸起来?
秦良景却脸上全不动容,并不接秦富贵的话,拿起桌上的金灿灿的水果在手里转着说:“这芒果熟得刚刚好,这季节没有的吧?爸还是这么喜欢吃。”她端详着秦富贵的脸色,认真地说,“爸,芒果湿热,您病了可不能多吃。”
秦富贵不耐烦,“跟你说着事呢,扯什么水果?这事今天就这么定下来!”说着说着胸口又痛了,捂着胸哼哼。
秦良景叹气说:“爸,您老这么操心怎么行?一操心就发病,您啊,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儿养病,身体好了什么都好。”
这个死女,开始打太极了,一点都不接话,不行,今天一定得让她把这事定下来!
秦富贵捂着胸口哼哼得更厉害了,十分的痛苦,“哎哟,哎哟,我的话没人听罗,这病好不了罗!”
秦可理愤怒地说:“秦良景,都是你把爸气成这样,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秦可深最懂得秦父的想法,趁这机会一定逼着秦良景把这两件事答应了,“对,对,阿姐,你看爸都病成这样了,平时也就算了,今天你就不能顺着爸一点?”
易丁浅恨不得捂上老公的嘴,心说这不是不讲道理么?爸生病和秦良景有什么关系?硬生生把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越发觉得秦富贵在利用自己生病这件事逼秦良景,更怀疑他这病太过蹊跷。
对这事,秦母是什么意见?难道她也站在老公和儿子那边逼女儿?秦母只默默地把两个杯子里的水倒来倒去,并没有说话。两个嫂嫂跟乌龟一样头缩进领子里去一声不出。
易丁浅一见她们这样,跟着垂下头。
秦可为是棵墙头草,想附和大哥说话,但媳妇儿吕佳老在下面拉他衣角,加上看到秦母不出声,他有点犹豫;主要是和秦良景对着来,他从没拿到过好处,从小到大被修理的惨状深深印在脑海,都形成心理阴影了。
小时候他听大哥的,大哥自己不动手,老指使他找秦良景麻烦,她人虽长得瘦小,但无论干什么都有股狠劲,打架也是如此,下死手,而且报复心强,你打她一巴掌,十天后她会想办法摔你一跟头,而且不头破血流绝不罢休,他脸上那块疤就是成果。
一摸到那块疤就想起当年小妹拿了块板砖鼓着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样子,跟头小母狼似的!他回去一照镜子,满脸都是血啊,害得当年尚且弱小的他连做了一个星期噩梦啊!事后向秦父告状人家根本不信,说妹妹那么矮怎么能把板砖拍到他脸上?秦良景专干这种让人不相信她能干的坏事儿!
从此之后,他其它事还是听大哥的,但找秦良景麻烦这事再也不干了!
再说秦母还没有开口!
他只好两不得罪,“是啊,是啊,爸您病着呢,要不这事以后再说?”被秦富贵一瞪,马上转口,“阿妹,你就依爸一次吧?”
心说依了也好,她那里效益好,他那间装修材店生意不好,大哥过去了,他也可以顺势跟过去。
秦良景说:“瞧你们说的,把我也看得太厉害了,好像我一答应什么事儿,爸的病眨眼就会好一样,爸身体怎么样,还得由医生检查,您说是吧,爸?”
三兄弟面面相觑,迟钝如他们,也听出这话不对味,秦可理先嚷了出来,“秦良景你什么意思?你也太不孝了,爸这次生病还不都是你气的?”
秦富贵反应过来了,心说女儿心理可真够阴暗的,她在想什么啊?想他老实做人一辈子,居然被她想成靠装病做筹码来博取同情达到目地?这白眼狼眼里就没有孝顺两字!他容易么,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女们家庭和睦,为了整个秦家,他做出的牺牲还不够大?连生个病都不能安生,还得想着趁着这机会安排儿女们的事!到头来反而落得个埋怨!他只觉得比那十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心里比黄莲还苦!
可再哼哼就不合适了,一时间倒是怔住了,得想想怎么再进行下一步。
秦母那杯热水倒好了,递到他手上,轻声说:“老秦啊,我反复淘了淘,淘得温温的,刚刚好,你再试试。”
秦富贵一口喝下去,这次没感到嘴巴热辣辣的,心说老太婆真是的,早这样做不就好了,老要人拨一下动一下,两母女一样的性格,都不会事先替家人们着想!他把茶杯砰地一声放下。
这次秦可深没附和着秦可理的话,他虽然听爸的,但也参考妈的意见,他早发觉了,家里的事早年间爸做主多一些,可近些年他发现爸还是在作主,但最后都按照妈的意思来了,妈没开口,他得悠着点!反正他也不想换什么工作!拆迁款是秦父作主,爸已经开口了,这事定下来了!不用再惹妈不高兴横添枝节。
爸真病还是假病,他才懒得去追究!
秦可理说了两句没人帮嘴,只好停了,屋子里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秦富贵思索怎么应对女儿把事儿进行下去,手里无意识地摸到一物。
小陈医生推门进来打破了这安静,他一眼看见秦富贵手里的物品,大声说:“秦伯父,快别吃那个,你这病啊,是湿热引起的心肌缺血,可不能再吃这种水果!”
秦富贵被他那嗓门吓得一激灵,手里的芒果跌了落地,斜着眼看了秦良景一眼,“小赵医你来得好,快给我这几个儿子说说我这病怎么回事,他们孝顺,比我自己还紧张。”
小陈医生看出病房里气氛不对,这秦伯父光提儿子不提女儿本身就古怪,加上父辈相熟,他多少听过这位世伯的风评,谨慎地说:“伯父胸口痛疼是因为心肌缺血,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从常规检查来看,伯父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我来是想问问,是不是其它检查也做一做?把身体彻底检查一遍?”
三个儿子纷纷说:“那当然,医生,该做的检查都做。”
秦富贵不满意医生把他的病说得这么轻,看了秦良景一眼,哼哼说:“还做什么检查?也没什么大毛病,马上给我办出院!我要回家!”
儿子儿媳一看都急了,“爸,您病还没好呢,怎么能回去?您看看您这么幸苦,回家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好?”
“医生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没啥大病,我啊还是回家,免得有人认为我没病找病,惹人嫌!我还是回家,一来家里舒服,有保姆就够了,二来免得你们两头跑!”秦富贵眉头皱成了一个硬疙瘩说。
“嫌?别嫌弃您了?”秦可理大声说,“爸您都病成了这样谁会嫌你?那还是人吗?”
秦母看了大儿子一眼,回过头轻言细语,“老头子,趁着这机会咱把身体彻底检查一遍才回去啊!”
媳妇们跟着附和,“对,对,对,爸,咱们养好了再回去!”
秦母的打岔没让两父子将视线从秦良景身上移开,秦富贵见女儿连眼神儿都没改变更生气,心说这个女从小就冷心冷肺捂不热的,心里边半点亲情没有,哪像几个儿子那么贴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为家里办点小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么一想,胸口还真隐隐痛了起来,小陈医生被这阵势吓着了,忙说:“老人年生病可大可小的,何况您这是心脏有问题更不能掉以轻心,病向浅中医,伯父您还是把检查都做完的好,做了之后您安心,您的儿女们也安心不是?”
“安心?有些人良心被狗吃了,巴不得我早死,哪有良心!”秦富贵说。
几兄弟吓得忙表孝心,表完齐刷刷地望向秦良景,意思十分明显!
秦良景站起身说:“爸,您这病确实得好好检查,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一点毛病都不能放过,虽然每年您也做体检,但那是普通检查,依我看啊,小陈医生,这次咱们专项体检也得做,心脏彩超,冠脉CT不用说要做,头颅MR也得做,还有什么肾功能肝肺功能都得检查,我刚才初看了一下那张专项体检列表,小陈医生,您看还有什么补充的?”
小陈医生一怔,心说这个女儿懂得还不少,秦世伯可真是的,儿女都这么孝顺他还诸多不满,也不是什么大病搞出这么大阵仗,虽然是熟人,他也不想被医闹……秦世伯这三个儿子脑子少根筋是在熟人中被公认的,算了,家属怎么要求他怎么来吧,虽然那颅CT看起来多余了,秦世伯脑子又没毛病!
“行,行,做,都做,彻底检查一遍,世伯您也年过六十了,从年龄上看也属高危病人,做些高端的专项检查也好。”小陈医生说。
几个儿子见秦良景从善如流,说话滴水不漏无从指责,可他们老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可又说不出这不对味的地方在哪?
秦母早听出女儿语意中的讽刺,啧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秦富贵也没听出来,但这只白眼狼哪会这么好心?如果真有那份孝心早答应了他要求的事,对她而言这两件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她就是不肯放手,想让他心里难受!
小陈医生见屋子气氛不好,确定了体检项目之后也溜了。
屋子里的人各怀心思,自己老公和姑姐斗法,易丁浅也不好站边,只好学两位嫂嫂的当缩头乌龟。
医生走后,秦富贵正想再提那两件事,秦良景却说起了拆迁政策之事,说她得到消息,政府道路规划还没出来,有专家提出在那儿拆迁对环境有一定的破坏,建议那里修成公园,如此一来秦家的老宅就不在拆迁范围之内!这么一说果然让几兄弟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事上面,吃惊地七嘴八舌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