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贵马上说:“不用,不用,你妈正是发挥余热的时候,公司正需要她,我这种小病,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良景很失望,“算了,随便您吧,有妈照顾您确实大家都放心些。”
只有秦母听明白了女儿的声东击西之计,只在心底暗暗好笑。
儿子媳妇们一听不让他们照顾,各自舒心还来不及,当然个个点头。
秦良景心说让妈退休回家?妈办事仔细,在单位上班倍受公司上下尊重,老板对她也好,每天只需要巡一巡指导一下新人就行了,回来家里给他当丫环受他的气?
“可理,明天再去给我找个保姆!”秦富贵说了这句,看见众人表情放松,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又捂胸口喘气,众人果然又紧张起来。
秦可理赶紧答应了。
秦母心知他在闹别扭,忙过去问他,“老头子,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秦富贵点了点头,秦母给他倒了水,他凑到鼻孔间一闻,“这医院的水怎么回事,喝来喝去还是一股子消毒药水味儿!”
秦良景心说他都喝了这么多口了,现在才来挑是不是晚了点?真是鸡蛋都能被他挑出骨头来!
秦母忙说:“这样啊,那我去买瓶矿泉水来?”
“冰凉冰凉的,也不好喝啊。”秦富贵有气无力地说,“算了,不麻烦你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别耽误了。”
秦母说:“要不我请几天假,等保姆来了再说?”
“不用不用,医院有护工呢,可理请了护工了,不就几天时间,能捱过去的。”秦富贵拍着老妻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你啊,自己也要小心点,上班别拼老命,让年青人去干,年纪大啰,不比从前了,你看看我,以前什么毛病没有,可谁知道说躺就躺下了呢?”
秦良景撇嘴,漂亮话又来了,秦父还真把孙子兵法用得熟练,软硬兼施,说是体贴老妻,实际上不过想控制秦母,想让她内疚承他的情而已,这种手法她从小见得多了,他把管理下属的一套手法用来管理妻子家人,让所有的人都顺从他听他的。
秦父的字典里哪有真真正正的‘体贴’二字?
他的体贴不过是表演给外人看的而已,只是他的一种话术,表现出他会做人!
秦可理则唏嘘不已,由父母的年纪想到了自己,老大不小了还一事无成,公司不景气,他面临被解聘的局面,拆迁款还没着落,父亲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以前的老关系渐渐不抵使了,只怕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帮他找关系调个好工作了;妈只会死脑筋地埋头苦干,也帮不上他,小妹从小看他就不顺眼,这次爸为了他求到了她头上,她理都不理,想到这里,他顿时只觉孤立无缘,虽然住在别墅,但那只是个空壳,表面光鲜让人羡慕吃穿用度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一瞬间他只觉自己被凄风惨雨围绕,悲从心来,一米八的大个子倚在墙上,风吹弱柳枝随时可能倒下去。
秦可深瞧着却很感动,爸妈年纪这么大了,还相互扶持,以后他和易丁浅也要这样,夫唱妇随,白头到老,爸说了,他媳妇是最像他妈的人,顾家懂事,有能力,他们一定会像父母一样百年好合,他悄悄地握住了易丁浅的手。
易丁浅冷不丁被他握住,有点发懵,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说实在的,拆迁之事让她对秦可深往日里的想法大为改观,但想及似乎不妥,又反握了过去。
秦良景扫了几个兄弟一眼,视线特别落在秦可深两口子身上,她看出易丁浅不自在,这三兄弟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全不顾身边女人的感受,哪里看得到秦母为了这个家忍下一切受的委屈?
秦父在外演得好,一家人在外吃饭,秦父会给秦母拉椅子披衣服,一味的夫妻和睦景像。可在家里时,秦良景听过见过秦父怎么对秦母的,她最记得的是秦母有一次扭了脚要涂上药膏,秦父直接告诉秦母让她不要上床睡,那股气味他受不了!秦母那几天只能弯身睡在小沙发上。小时候她不懂事,此事被她发现了,跑去问秦母为什么睡在这里?她红了眼眶扭过头去没说什么。
其余的小事更多了,手上沾了油不准去拉门把手,拉了就会说:别把我的房子搞得邋里邋遢,桌上有尘,你怎么搞卫生的?连偶尔在外吃饭,秦母联系订餐被人抢了,他都会尖着嗓子笑,呦,还财务总监呢,连个包间都搞不定!整一个太监模样!
这房子不是他们的家,秦母只是个借住者,虽然她一样的出钱出力,但在秦父的脑子里,这只是他的家,其余人包括老婆都得听他的,只是他的附庸而已。
而她的兄弟们对这事怎么表现的?视而不见算好的了,最离谱的是秦可深,跑过去学了秦父一模一样的话语,奶声奶气地说:妈,真难闻,你身上真臭。
秦母工作渐渐取得成就,在他嘴里照样得不到半点称赞,他总能挑出些刺儿来让你觉得自己永远做得不够好,永远配不上他。
后来秦良景才知道,这只是秦父一种让人听话顺从的手段而已,他要把整个家牢牢地掌控在手里,只有靠打压踩踏身边的人让人觉得不够好觉得愧疚才能达到目地。
没错,秦父对秦母从来不动手家暴,可他这种言语家暴如毒雾一般无所不在,深入骨髓,让人避无可避。
父母在外人看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只是这‘宾’是冰冷的‘冰’。
几个兄弟看惯了他们的父亲对母亲的样子,自然有样学样,把这一切举止行为套用在身边媳妇身上,以为只要在外面装个夫妻和顺的样子,让外人看起来两夫妻和睦就行了,回家该怎样还是怎样,男人就是该支使女人。
这就是他们以为的百年好合。
他们在早年吃了性别的红利混得不错,可年代不停向前变化,女人的头脑并不比男人差,赚的钱只会多不会少,他们的思想不转变,后面会发生什么?
秦良景忽然间有点兴灾乐祸。
特别是秦可深这两口子,易丁浅不是那种传统顺从的老婆,秦可深虽然跟秦父把装好人的本领学得十足十,可人的本性总有一天会暴露,到时他们两夫妻只怕会天崩地裂。
她那几位兄弟,年少时大哥二哥一样喜欢支使欺压她,但他们年龄相差大,他们不喜欢和她玩在一起,倒使她落得清静。
而秦可深和她年龄相近,从始至终地和她抢夺家里资源,争夺父母的关爱,站在秦父那边打压她,如果不是秦母暗挫挫地帮她护她,哪里她今天的好日子?
她看向秦母,心里划过一丝柔软,自己的妈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吧?她这一辈子没过什么好日子,过度生育,在秦父的隐性冷暴力下挣扎求存,还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丢失自我,没有一味的守在家里,更没有认命,在外开拓出自己的一片疆土,也因此才有了底气和秦父抗争。
在秦父带领之下,秦家男人对女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精神压制,平日里的言语打压少不了,无论怎么做,从他们嘴里听不到对身边女人的半点赞美,只有贬低和踩踏。
他们一生都在追求自己很强大,伴侣弱小顺从的家庭关系,只可惜能力太次达不到想像,只有靠打压家里人维持关系之中的掌控感。
由于长相体面,家有余财,他们在外面表现得魅力十足,很友善,似乎能满足你对丈夫的一切想像,可私底下却一言难尽,披着‘为你好’的外衣,利用你对他的信任依赖为所欲为,伤害了你什么的,他们是不会管的。
你如果表现得委屈受伤,他们只认为你矫情不能担事,你对他的好,他们认为这是应当的,略有疏忽,上纲上线的指责就来了,他们眼尖牙利,挑刺一挑一个准,领情?当然是不会有的。
生活在这样的家里,秦良景一度以为自己生错了地方,做什么都是错的,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后面她终于走了出去,走出去才明白,原来错的不是她,是他们渣而已。
她始终不明白秦母为什么不离开?母亲那么美好。也许因为老一辈人离婚难?但她拥有母亲优秀的基因,她不相信母亲离开了秦富贵就活不下去了。这是她深藏在心里的未解之谜。
早年的秦父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哪轮得到家里老婆指手划脚?既使是错的,秦母哪敢和他面对面硬呛?既使后来证实是错的,秦母也只能暗暗收拾残局,不能让他丢了面子。
秦良景感触良多,对小病说成大病的秦父没有半点同情,瞧,连生个小病他也能利用起来,如国王般享受身边人对他的顺从照顾。
秦母生病了却只能自己去医院找医生瞧,秦父从不陪她,脚扭了擦药味道冲还被他嫌弃。
这个家里日子过得最舒服的是秦可为吧?家里老二,上面有老大罩着,秦父对他不像对老大那样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苛责!但因为是男孩,又能享受性别红利,父母总有一份顾着他,所以他才养得那么无忧无虑。找的老婆也是天真型的,同样是高嫁,顺从听话得很,他对老婆吝啬,家里连冰箱都舍不得买,说菜要吃新鲜的,让吕佳每天跑几条街买菜,还好她单位事少,清闲走得开,她也乐天知命,如果不然,这一对能走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