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玉其外

那身影一抬手，许明月就感觉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里含着一丝笑意：“胆子真大，快回去！”

天色刚破晓，许明月猛然惊醒，她深吸了一口气，仰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那位入了魔的师祖，系统你知道吗？”

无人应答。

许明月也不在意，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天际染上了一抹绯橙，她将白花花的纸张铺在石桌上，认认真真开始抄写门规。

仙门无岁月，一月时间不过是眨眼，正值初夏时节，许明月写完了最后一份门规。

翌日天色刚明，她就精神抖擞的后推开了那扇刻满符咒的木门，门后幽暗深邃，一如昨日，并无任何异样，就好像那日的梦境从未发生过。

“去道堂。”

许明月睁大双眼，一条荧光点点的小路延伸至她面前。她想道那日杜若的话，心思暗自窃喜，“兴许师祖今日心情颇佳。”

道堂——顾名思义，是入门弟子每日传授道义的地方。

其实就是个伫立在湖中间的六角凉亭，湖水碧绿，长年盛开着大片的青莲，游鱼穿梭，格外雅致。

许明月去的早，亭子里只有几个道童在打扫场地，焚香烹茶，香气袅袅散开。

她找了个空位不声不响坐下，小道童很有眼色，立马端了盏热茶过来，许明月刚端起青花茶盏，就有人来了。

一抹青绿划过眼前，宋嫣然袅袅娜娜的坐在她旁边，跟湖畔大片盛开的青莲两相呼应，惊讶道：“师妹来的可真早。”

“睡不……”一句“睡不着”还没说完，就被凭空响起的声音截断

——“笨鸟先飞的道理，师姐难道不明白？”

循声看去，楚砚正立于长剑上凌空飞来，脊背笔直，像棵挺拔俊秀的翠竹，月白的衣衫灌满了风，长发肆意飞扬，宛若仙人。

许明月看懂了，这家伙分明是打着摆一番的主意，飞的极慢，恨不得在湖上绕一圈再下来，一盏茶喝了大半，他才慢悠悠收回剑，站在亭边。

当然，只要不开口说话，少年人单单站在那里就是一副上好的水墨画。

周遭并无风，楚砚的衣袖却无风自扬，许明月眉眼弯弯，故意凑过去道：“怎么这风只往师兄身边吹，好生奇怪。”

说着还故意伸出手，袖子在空中微微摆动。

宋嫣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长语调道：“还能为什么，师妹你是不知道，要说论臭美，小师弟可是我派首屈一指的人物。”

“你看——”

她装模作样的围着楚砚绕了一圈，撩起一簇头发放到许明月眼前，发丝黑亮柔顺，宛若上好的绸缎。

许明月心里清楚，这些修炼之人，日日伐毛洗髓，自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听宋嫣然继续道：“他这头发，可金贵的不得了，光是洗头，用的就是春天开的白牡丹，夏天开白玉莲，秋天开的白芙蓉，冬天开的白梅花，取其花蕊，加上白露之日的露水一起制成的皂角洗的。”

“还有梳头的姑娘……”

宋嫣然顿了顿，一脸不怀好意，楚砚似乎被说的不好意思了，飘动的衣衫垂了下来，梗着脖子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要好生对待。”

许明月听的目瞪口呆。

她心想，“骄奢淫逸”四个字，除了“淫”字，楚砚可能还没来得及沾上，剩下“骄”“奢”“逸”三个字，他是一字不落。

而且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夫也是一流。

“梳头的姑娘有何关窍？”许明月接上话。

楚砚听出她话里的揶揄之意，袖子一甩，干脆挑了个最远的地儿坐下了，摆明了眼不见，心不烦。

那厢两个少女头埋在一起，窃窃私语，聊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说到精彩处还往楚砚身上瞟一两眼，看的楚砚浑身不自在，屁股底下仿佛长了钉子，怎么都坐不住。

“咳咳—”

俩人聊的起劲，就听李如风的声音自后背突然炸起。

这一声惊的二人顿时神魂归位，坐的板正。

李如风好整以暇的站在前头，慢悠悠道：“明月刚入门，根基薄弱，所以今日晨课，就读《南华经》。”

或许是为了照顾她这个一窍不通的小徒弟，李如风讲的极慢，每个字都硬生生拖成两个字那样长，许明月听的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

趁师父转身，她那金玉其外的师兄楚砚瞬间挪到了身后，一阵奇异的香气钻进许明月鼻间，她突然漫无边际的想着，“师兄这是熏了什么香？”

熏香腌入味了大少爷伸出两根手指，纡尊降贵搭在了小师妹肩头，声音放的很低，带着一丝央求的意味：“小师妹，辛苦你跟师姐了，帮我挡一挡。”

许明月：“……”

宋嫣然早已见怪不怪，反而冲她挤眉弄眼，“师父一大早肯定又吃肉包子了，你看他嘴角油光闪闪。”

许明月有些懵，眨巴眨巴眼，奇道：“师父还未辟谷吗？”

“不饮不食的那是仙人，师父说他是俗人，更何况小厨房的手艺那么好，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小厨房的手艺那叫一个绝，下次师姐带你去尝尝，而且呀，掌勺的大厨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这么个漂亮温柔的姐姐，师父怎么就没反应呢…”

许明月一句话还未说话，宋嫣然已经说了一箩筐，她没想到，仙女姐姐一样的女主是个实打实的话唠。

只这一会儿，她已经从师父早上偷吃了包子，说到了后山两只黑孔雀生了只白孔雀，然后话头一转就又说到了楚砚院子里的梳头姑娘——

“年纪不可以大，身形不可以不美，气味不可有一丝不雅，手上不可有一处茧，整日除了梳头，什么都不用干，一双手须得白皙如玉，柔软无骨。你还别说，我前段时间去师弟院子里见了，那丫头的手简直是人间极品…”

她说的是滔滔不绝，全神贯注，楚砚在后面睡的又是香甜无比，许明月两眼昏花的看着台上口若悬河的师父，突然对苍穹派的未来突然有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罢了罢了。”

李如风耷拉着眼皮，瞥了眼台下东倒西歪的三个弟子，无奈道：“既然看不上我的晨课，你们就去山下寻你们的大师兄吧。”

楚砚本在呼呼大睡，闻言迅速抬头，桃花眼还泛着雾气。

许明月大惊，以为这厮是装睡，耳朵还在听课——

谁知那人迷迷糊糊道了声“好。”随后就就倒头不起，宛若梦游。

“……”

好一个穿金戴银的花架子。

下山？

许明月突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师兄在山下干嘛？”

宋嫣然一脸兴奋，“自然是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除魔卫道！

可是……她才刚入门，到时候不仅不能除魔卫道，反倒把自己斩草除根了！

“师父。”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许明月当即起身，一脸严肃，“徒儿……”

“你也去。”

李如风似乎早有预感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我辈修道之人，重在修心，你道心不稳，历练一番也好。”

修心，许明月闻言一愣，仿佛被人剖开心脏看了个透彻，浑身发冷，她有些惶恐的想着，自己是道心不稳，她甚至从未想过踏入修炼之路。

就在这时，许明月突然毫无预兆的想起了那个读心术，默默道，“系统，那个读心术怎么用？”

【注视对方眼睛三秒钟，默念口令：“系统天下第一”。】

“……”她按照要求念了口令，抬眼看李如风，只见得几个蝇头小字，仿若被白雾缭绕，看不真切，依稀只能看清“故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