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以宜春远

耸翠的袁山,舒缓的秀江

古郡袁州,今日宜春。这是座小城,也是一座古城,西汉初期建县,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汉高祖六年,即公元前201年,大将军灌婴定江南,于此建基筑城。后来刘邦分封诸侯,宗室中,刘发成为长沙定王,刘发之子刘成则被册封豫章郡宜春侯,管辖袁河流域。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年刘成这个侯国首领就被“夺爵削国”,于是忧郁的刘成便徘徊于这山水之间,成为宜春历史上最早的“隐士”。不过,刘成对宜春的贡献在于开启了这座城,使它从此有了“宜春”这个正始称谓。

隋朝初年,朝廷废郡置州,在宜春设袁州府治,范围扩大,管辖赣西部分地区。如今的宜春,原为地区(行署)建制,现地改市,辖十个县市区,原宜春市改为袁州区。在我看来,广义上的赣西,位于江西西部,宜春市为主体,同时涵盖萍乡、新余等市,以及九江、吉安的部分区域;狭义上,则专指如今宜春市所辖范围,主要为袁州区,人们习惯仍称之为“宜春”。

“山明水秀,土沃泉甘,其气如春,四时咸宜”所指即宜春。这句话定位了宜春的自然环境基调,也赋予这座城市温和的性格。的确,宜春是一座山水之城,历史与文化源远流长,为“江南西道”著名的古道,尤其是唐宋以来,人文气息浓郁。在此之前,位于“吴头楚尾”的宜春,为一处蛮荒之地。

宜春城的北郊有两座对峙的山,一为大袁山,另一座称小袁山。其中的大袁山,古名五里山,宜春人将其纳入宜春八景之一——袁山耸翠。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前,袁山还是一处只知其名不知其形之地,一个树木葱郁、荆棘凌挂之地。虽然知晓度很高,因袁京的栖隐而山州同姓,然而大多数宜春人并没有去过那里。宜春的变化在于近二十年,2004年,第五届全国农民运动会在此举办,一届规模并不大的运动会改变了这座城市的面貌,规模几乎扩大了一倍,人口已达百万,北部新区相当于再造一个新城。袁山仍在那个地方,如今已辟为袁山公园,成为宜春城北一个次中心区域。我这次回宜春,没想太多,首选目的地即袁山公园,车下高速,直奔它而去。那是一种新奇又令人期盼的感觉,像要见到一位久违的朋友。我本宜春人,只因工作关系调离宜春近三十年,对袁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的想象中,如今有机会,自然想一睹为快。

袁山公园,并无大门,开阔开放,充满包容之气。从高士北路或宜阳大道踏入公园便是广场,周边花木汇列,亭榭棋布,分野优雅。那天我们步入公园,一群大妈正在广场跳交谊舞,见我拿着相机,也不问我是干什么的,嚷嚷着让我过去给她们照相,快乐的一群人,跳着快乐的舞蹈。

袁山之下目前建有两处人工湖,环湖有桥两座。我背着相机,兴味盎然,四处闲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唤“你应该走远一些,到那边去将两座桥一并拍下,那才是袁山公园最美的景观”。转身一看,一位少妇带着孩子,正在给我指点。我很感激,热心的宜春人,把我当游客了。就袁山公园来说,此刻的我,第一次入园,还真算得上是个游客。宜春原本是个多泉多湖之城,袁山的人工湖,是个很好的点缀,湖光山色,水榭亭台,类似扬州瘦西湖,桥亦有特色,像瘦西湖上的五亭桥。过了桥,便是一条曲折之路通往山顶。而山顶则建一座三层楼阁,登顶眺望,宜春城南城北一览无余。

著名汉赋作家颜其麟在《宜春赋》中曾说:“袁山耸翠千秋美,地以人重;高士流芳百世馨,人因地传。”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袁山不高,但有故事,此“仙”即袁京。袁京乃东汉人,一位“孤高处士”。相传,当年满腹经纶的袁京“不乐仕进”,来到偏僻之地袁山隐居。他在此潜心读书、讲学,去世后葬在大袁山西南半山。后来,宜春人慕其名,仰其功,在那儿为他修高士坊,建高士书院,于是宜春便有了“袁山”这个地方,城区有高士路,河流被称为袁水,曾经的宜春郡,也更名为袁州,甚至宜春袁姓族人也将袁京视作自己的先祖。唐朝有诗云:“袁山大小双螺并,秀水东西一带横。”说明袁山在宜春所处地位很重要,袁京给宜春带来深远的影响。

漫步袁山公园,其实还有一个人值得缅怀,或许袁京还是其远祖,此人便是著名的袁继咸。袁继咸,字季通,号袁山,明朝末年兵部右侍郎,宜春人心目中的盖世英雄。1646年,兵败后被清廷关押一年多坚决不降的袁继咸,作《正性吟》“血性生来浑不改,寸丹留与报君知”,以死尽忠,谱写了一曲取义成仁的正气之歌。

说到宜春之美,宜春人总会自豪地说起韩愈那首《送王涯刺袁州》中的诗句“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游”。

如今站在宜春城西郊化成岩公园观看山下的袁河,河流蜿蜒若带,水从上游款款而来,悠然穿过城区。宜春之美在乎山,也在乎水。袁河之美在于水质清澈,河流从武功山区发源后,一湾清流,流淌于赣西的山野田园。

流经宜春城区西郊时,袁河分岔出多条河道,形成一片“柳烟氤氲翻飞鸟”的湿地。这一段,江面秀美,于是人们将化成岩至状元洲,流经宜春城区的这一段称为“秀江”。

“鸡犬落云中,一带江流碧。远帆天外来,影逐斜阳射。”此前,袁河可以通航,上行可达萍乡,下行可抵分宜、新余,直至赣江和鄱阳湖。曾经的袁河之船多为木制帆船,如沈从文笔下常德的船,船体木头制作,刷漆防漏,中间隔断,中尾部做一个竹制的篷。这种船使用摇橹、撑篙或风帆为动力,逆流时多扬帆撑篙,前后两位船工一齐用力,水流平缓时,则通过摇橹前行。后技术进步,船尾安装发动机,船速提高了许多。当时,化成岩的河边有一巨石,巨石之下江水激流汹涌,过往船只搏击浪头,惊险刺激,人坐在巨石之上,“伫看晚霞并落日,轻帆遥指画图间”,景象壮美。化成岩段建拦河电站后,上行之船戛然而止,观船景之岩随之消失,但湿地尚存。

古城宜春,在水泥框架建筑出现之前,房屋多为砖木结构,秀江两岸的人们喜欢傍水而居,尤其是河的北岸,老旧木屋错落有致,木屋门朝北街,窗朝南河,一楼为店铺,二楼住人,许多架空的木楼在屋檐下支出,人们利用傍河小窗悬绳取水。女人们洗衣物就地取材,在河边青石板上捣衣衫,久而久之,在北街河岸形成专门的洗衣码头。吊脚楼建筑曾是宜春一大特色,犹如湘西凤凰古城,城区街道多为青石铺就的路面。街边的店门采用排门,由一扇一扇门板拼装而成,可自由拆卸,早晨营业取下,晚上歇业时再装上。

秀江中部建造的浮桥历史久远,时间可追溯至千年前的南唐,后来,人们也曾在秀江上建造石砌桥、石拱桥,都因洪水或战乱被毁。秀江浮桥就像其历史不断沉浮。在秀江上修建第一座钢筋水泥大桥之前,浮桥始终是两岸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一位宜春诗人所说:“你跨越的当然不只是一条清纯的秀江,还有那些瓦屋和吊脚楼以及由它们组成的时代。”

如今行走到宜春,我怀念当年的浮桥,那是古城一种交通文化,百余米宽的秀江河道上用二十多只木船并排连接,桥上过人,桥下通航,遇上洪水期,则中间断开。浮桥除交通之功能,每到夏季,暮霭之时,人们总喜欢前往秀江河中游泳。跑到河边,衣裤一脱便跃入水中。此时的浮桥,既是一个泳者歇脚的好扶手,同时又是可供跳水的好跳台。胆子小一些的人站在船头往下跳,胆大的则攀上浮桥中间那个过船拱门,来个三米跳。在秀江游泳曾是我的至爱,也是一种享受。曾有一次,我在江中潜泳冒头,被小朋友在岸边“打水漂”的瓦片击中,鲜血直流,上医院缝了几针,下巴上迄今还留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但无怨无悔。秀江水质透明,几米深的河水,清澈见底,有时潜入水下,可与游鱼伴游,那种快意,妙不可言。

今日秀江上的浮桥早已拆除,江中游泳之乐已成我儿时的记忆,可惜的是,吊脚楼也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历史。秀江两岸已拓宽成江边街道,当地在秀江下游建造了一座拦河坝,水位抬高,江面开阔,曾经的激流随之消失。袁河北面修建的秀江路很宽阔,且沿江修建了一条数公里长的休闲公园;袁河南岸,原来“崇墉深壕,最称坚险”的古城墙,如今亦不见踪影,被街道和高楼替代。原来的秀江,到状元洲河段算是流出城区,如今城市向东拓展,也将秀江向下游延伸了一大段,原本笔直的河道呈现出几处大拐弯,亦呈现出新的景致。

“钓台烟雨”为宜春八景之一,位于原城郊下浦乡大塘村袁河边,城市扩容后,那儿已成为城区的一部分。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是个全新之地,第一次站在钓鱼台前观景,心旷神怡。这里水流澄碧,风月苍茫,袁河在此一下子变得江天寥廓。在此观看江对岸多胜楼和高楼群在水中的倒影,胜景环绕,如同翡翠,美轮美奂。钓鱼台附近的江面几乎与江边步道齐平,方便了不少前来钓鱼的人,钓鱼台称谓实至名归。此刻的我,俨然一个外来神游客,坐在江边观景、聊天、看大伙垂钓。今日之秀江,我估计每年最热闹的时节可能只剩端午节了,龙舟赛是宜春的一个传统,每当此时,区里各单位、乡镇将组织龙舟,在河中比画,一决高低,热闹一阵子。而此刻,江面浩荡,安静宜人。

许多事物总是有得也有失,都市现代化之后,人们出行、休闲方便了许多,但一些传统的东西便成了记忆,这是秀江留给我的深刻印记。

江城孤起一高台

宜春台,位于现宜春老城中心,相对海拔超过百米。每当旭日东升,绿树掩映中的春台便最早沐浴在层林披彩、万檐染金之中,于是,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称——春台晓日。

“春台”之来历,源于明朝的《袁州府志》,西汉时,成为宜春侯的刘成,在城中和周边设五台,五台以宜春台居中,为最胜者。目前,宜春台周边均已纳入“春台公园”的管理范畴。有人将宜春诸景归结为八处,宜春台首屈一指,为第一景。如今的春台公园有四处大门,东西南北各一个,全对市民开放。我十岁之时,家曾搬至宜春台下东侧的沙子巷,一住十年,因此春台公园成为我经常光顾之地,与小朋友们在此捉迷藏、打弹弓。公园的正门在北边,大门两边,右边是宜春最大的箭道里菜市场,左侧为区文化馆,从繁华的商业街中山中路进入,便是公园北大门。

“远望宜春台,巍然凌百尺。高城俨弹丸,烟火千家积。”宜春台虽不算太高,但因为位于城市中心位置,高度得以凸显,相当于一座三四十层的高楼。站在远处观望,公园整体由两部分组成,山是座基,台在山巅,中部掩映着葱郁的树木。攀爬其中,又有多个层级。步入正门,有人工观景池和假山,假山有水,水中养鱼。其次为植物苗圃和花园,用于培植苗木花草,多海棠、芍药、牡丹、月季之类,花开之时,馨香扑鼻。早年的苗圃,置放许多石刻墨迹,最引人注目的为清慈禧太后所书“宜春”两字青石刻。这幅石刻是否为慈禧真迹,让人生疑,但碑头有阳刻“慈禧皇太后御笔之宝”篆额印章。今天看来,无论真假,这块用万字花边阳刻“双龙戏珠”“祥云衬底”图案,以及嵌于图案之上“宜春”两字的石刻,仍不失为一块镇园之宝。公园的第三级是一片开阔区域,树木、花草葱郁,高者有梧桐、樟树、槐树,矮的多为松柏,地面则用盆栽植物和草坪点缀,中间多石桌、石凳。这是入园者喜欢的一处活动区域,年少者玩耍,老年人在此打牌下棋,或打麻将,两边或山间建有多个休闲亭。宜春的年轻人谈个恋爱什么的,春台公园是个不二之选。那时,小朋友常念叨一句顺口溜:“宜春台,花爱爱,一男一女谈恋爱。”

沿着第三级山腰上行,“路缘石径斜,帽因听松侧”,逐渐抬升的台阶,划出两道大大的折叠弧形,百米后在山顶台阶前合二为一。来到此处,再上十几级台阶,便是山顶宜春台前广场。广场不大,有松树和柏树环绕,旁边有围挡,在此可观看山间或山下景观,也可仰视高高在上的宜春台。

宜春台建于山顶,整体为一栋三层楼阁连带东西各一座附楼的建筑,楼阁呈庑殿式,重檐扮爪,四阿顶,筒瓦覆盖,每层四周均有走廊,砌有护栏。第一层,呈长方形布局,底层通透,城郭绕楼台,东西长约三十米,南北宽约二十米,临台可观景。室内南北通,自由开放,游人可穿越其中。木梯上二层,木柱走廊,雕刻花板,门窗镂空雕花,可南北观景,室内空间较大。二层以上,整个台内均采用木制地板,给人一种家的温馨。更上一层楼,便是宜春台的顶层,此处室内空间变小,约二十平方米,门窗镂空雕花,飞檐画栋,外空间宽敞,为一个可环绕的大观景台。站在那儿,“飞阁郁召荛,凭凌客兴豪”。凭倚眺望,宜春古城四方景致尽收眼底。

悠久的历史和高耸的位势,让宜春台成为历代文人骚客把酒吟咏、寄情抒怀之地。北宋文学家李觏曾到此一游,欣然题《宜春台》诗一首:

谪官谁住小蓬莱,唯有宜春有古台。

千里待看毫末去,万家攒作画图来。

王阳明,明朝心学集大成者,与宜春也有些缘分,迄今宜春城中还保留着一条以他名字命名的阳明路。当年,王阳明到江西平定“宁王之乱”,在此聚集各府县士兵,征调军粮,制造兵械船只,得到民众大力支持。心情大好的王阳明,亦登宜春台吟诗:

台名何事只宜春?山色无时不可人。

不用烟花费妆点,尽教刊落尽嶙峋。

清光绪年间,宜春进士欧阳绍祁在此撰写了一副长长的楹联:

分野踞吴头楚尾,名贤过化,尚睹典型。读海潮赋、鹧鸪诗、昌黎谏书、赞皇治谱,千百年风流余韵,犹有存乎?凭吊感沧桑,只剩得横阶老树,古寺幽钟,曲巷疏帘,荒衙断碣。

拓园傍秀水袁山,旧地重游,又留逆旅。览涌珠泉、云谷瀑、仰峰积雪、钓台晚烟,数十里美景春光,良堪娱耳!登临饶乐趣,况近看两渡虹桥,万家蜃市,半江鸥艇,几点渔灯。

上联咏史,下联写景,情景交融,欧阳绍祁将宜春八景、历史名人的文章诗赋,以及宜春文化来了个高度概括。目前这副楹联刻在宜春台建筑一层大门两边,只是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从建筑的角度看,宜春台传承了中国古代亭楼建筑高甍巨桷风格,台的顶端并非圆形,而是筒瓦重檐庑殿造型。这是一座开放式建筑,结构简洁明快,极具亲和力,游人入内观光行走线路流畅,兼顾了南北与东西的通透性。二层、三层飞檐并不突出,能遮雨又不挡光线,而顶层,楼层更高,视野开阔,观景时居高临下。

检视宜春台的历史,据说,宜春侯刘成去世后安葬在台下北侧,后人为了纪念他,便在山上修建这栋三层楼阁,宋朝时在旁边加建一座宜春侯祠。再后,宜春台历经多次扩建或重建,久而久之,演变成现在的模样。今天的宜春台“整旧如旧”,从现有建筑上看,我估计也在百年以上,有一定历史价值。台东侧的“昌黎书院”犹存。这次,我们雨中登台,感觉有些失落,因为城市拆迁改造,公园北门紧闭,只能从西门进入,公园内游客寥寥无几,攀上宜春台址,一楼已成麻将室,二、三楼墙体、天花板脱落严重,禁止游客登顶观光。昌黎书院想要入内也难,得“翻山越岭”才行。

宜春台的选址非常好,我无法揣测它是因城而建,还是这座城是围绕着宜春台而不断扩充拓展。自古以来,宜春人或许就是这样刻意地将宜春台打造成自己的城市中心。

从地势角度审视,宜春台乃风水宝地,它位于城市的中心位置。纵观城市四周的古城墙,与台几乎等距离。往北,是袁山;往南,几十里以远有宜春著名的仰山。仰山为禅宗圣地,“沩仰宗”发祥地。“两山一台”构成城市的中轴线,宜春台立于中央。宜春台之北,五六里处便是袁河,秀江之水缓缓自西往东流淌,恰好,中轴线与袁河形成十字相交。依山傍水,自然天成,此布局维系了两千余年,可能全国罕见。宜春台楼高出城市街道百余米,迄今仍为全城最高点,在没有高层建筑的年代,它依托地势,或许还是当时全国城市中心的高层建筑之一,它赋予这座城市内涵与魅力。宜春台,俨然一处城市地标。

站在宜春台最高处,目之所及,城区及周边尽收眼底。西北,可远眺化成古寺,听声声晚钟;东北,不远处是状元洲,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北面,沪昆高速与320国道在丘陵之间穿越;台下,被宜春主要商业街中山中路、东风大街环绕,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南边,为宜春主要的工业和商贸区。自古以来,赣西始终为江南西道的交通要冲,江西最早的浙赣铁路从中国东部穿越至西部,如今高速列车已在眼前飞驰。

想起刘义先生关于宜春台的两句诗:

每一条通向尖顶的路

都指向这座气候堆砌的楼台。

……那些层层遮覆的宋代寂静

足以供我们登临与远眺……

静倚卫公阁,眷怀卢子洲

清康熙年间,桐城人江皋来到宜春,在游览化成岩后,写下一篇《化成岩记》。文章前两段这样记叙:

柳柳州云:“游之适有二,旷如也,奥如也。”吾谓山水无定境,因人为显晦。旷者遇深幽孤寂之人,虽旷亦晦。奥者遇开朗轩豁之人,虽奥亦显。

袁之山大而旷者唯仰山,小而清且奥者为化成岩。仰山距城百里外,荒寂不可游。化成去城北二里许耳,枕江带城,短策轻舠,朝暮可造。李文饶谪长史时,曾读书于此,人至今称之。山不甚高,迥合委蛇,茂树深丛,怪石嵚崎,自成崖壑,曲有奥趣。

江皋此文的开篇虽只有百余字,却对化成岩做了准确恰当的描述,于是洞幽石怪、自成岩壑的化成岩便有“清奥”之誉。化成岩,宜春八景之一,位于宜春城西郊。追溯其历史,便是一个传奇。早在南朝梁陈年间,化成岩为梁相袁璞故宅,于是后人在此捐建鸿阳寺,后改为开元寺。此乃宜春佛教之始。

唐朝时,佛教在宜春兴盛,诗云:“古寺云封隐化成,晚风送出晚钟声。”我们此次入园参观,发现新建后的化成禅寺已将山上山下连为一体,飞檐碧瓦,朱墙花牖,“化成一片地,峨峨起新宫”。如果要参禅礼佛,那里是宜春佛家弟子的适宜场所,如果仅为旅行游览,那儿又是一个“参差古木锁烟深”的景点。

三十年前,化成岩依然是一处偏僻之地,虽离城区不远,也只能沿着一条山边小道徒步而至。唐时所建寺庙早已不见踪影,化成禅寺当时并不存在,充其量只是一处有些年代的道观,并无僧尼居住。将时间往前推至清朝,宜春本地人袁克绅登化成岩游览写下《登化成岩有石镌如画二字》一诗,诗云:“偶来如画处,俯石盻江流。曲泻千山水,轻过一叶舟。古萝幽挂月,新竹嫩摇秋。飞阁浮天半,桥危步且休。”这便是当时化成岩的境况。

但化成岩还是将许多摩崖石刻保存迄今,一入园,就见一块突兀屹立于道旁的花岗岩巨石,石壁之上,镌刻着光绪年间宜春知县杨焜所篆阴刻“天然图画”四个大字,字体笔力雄浑,圆润唯美。旁边的岩石上还有“天风醉花鸟”“眉寿”篆刻。其中“看我峋嶙古老,顶天立地最早;风霜雪月千年,受尽精华不少”一诗,写出了化成岩的风骨。据说此诗为清光绪年间,时任袁临协镇副总兵田明山所作,此诗我小时候就能背诵。这些石刻为化成岩增添了人文色彩,也保存下历史的印记。“天然图画”石是可以攀爬的,小时候,顽皮的我们常爬上去玩耍,但有一点儿小危险。在田明山诗作旁边,还刻有一首他的七律:“化成岩畔脱衣襟,石洞悬岩鸟弄音。夕浦归帆拖水浅,丛林还鹤带云深。揩苔诵读卫公赋,捉日来寻卢子吟。古寺晚钟声应远,惯随渔棹下江心。”描写化成岩,这是一首更加贴切、绝妙之诗,可惜所刻之字太小,读来费劲。后来宜春举人陈景贤专门为这两首诗写了一段跋,一并刻在诗的旁边。

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之中,另一崖壁上,为清道光年间袁州知府隆泰命儿子德成篆刻的“李卫公读书处”。这里和寺庙建筑连为一体。那个时候所谓的寺庙,其实也仅为一栋有几间房屋的古刹。庙体破旧残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僧人都没有,礼佛者入庙自行烧香、敬佛。寺庙旁边有一尊四层佛塔,塔旁有一巨石突出,崖下有一青莲洞。“岩洞炯然,其色深碧,如菡萏初开而拳其半。”据说当年洞中曾有石凳、石桌、石棋盘,宽处可纳四五人,现在这些物品已没了踪影。庙与塔之间,有一条小径,小径日光斗漏,斜通山巅,路几乎垂直,需攀爬而上,人称“一线天”。山巅视野开阔,站在那里,“极目南天凭眺远,夕阳江外数青峰”。东南方向,可眺宜春城区,另外三面群山绵延,古人曾形容“其林壑之美,梯径幽深。烟霞澄澈,秀水环带。望郡山如列屏,此其所以称胜也”。旧寺的前面,留给人行走的空间仅二三米宽,有一栏杆,栏杆外为陡峭悬崖。悬崖之下不远便是秀美的袁河。

化成岩之所以出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那块字体苍劲刚猛的“李卫公读书处”摩崖石刻。李卫公,字文饶,即李德裕,晚唐名相,死后被追封为“卫国公”。此前,因唐王朝的“牛李党争”,主张革新的李德裕在党争中斗败,唐文宗太和九年被贬为袁州长史。

李德裕来到袁州后有些失落,但没有消沉。“宜阳自具江山胜,何必平泉草树芬”,宜春的旖旎风光勃发了李德裕的诗性,很快他便发现宜春,乃至化成岩这一风物妖冶之地。“读书化成岩,百尺岩负郭。清流滚滚来,烟云淡淡著。”李德裕在宜春的时间一年有余,于是他杖策独游,常来化成岩领略山水,读书静养,写字题诗,吟咏自适,“当年一卷依岩读,曾和吟哦到五更”。从此,化成岩这个地方与李德裕结下不解之缘,“历数千百年得卫公而名始显”。而隆泰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因为敬仰李德裕,于是将卫公的故事永远留在化成岩。在“李卫公读书处”石刻旁边,还有许多题刻,如“亦当酒醒”“访石”“飞来”“仁静”等,这每一题刻的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其中“仁静”两字为清光绪十二年袁州知府刘锡鸿所题,它告诉游观者一个道理:仁爱之人多性静,性静之人多长寿。

毕竟是来自当时京城的大官,“风骚雅望”的李德裕在袁州受到当地官员和学人的追捧,精舍一时门庭若市。许多宜春的青年学子,纷纷上门求学,卢肇就是其中一个。经李德裕点石成金,跳龙门,卢肇脱颖而出,成为江西首位状元,而后,易重再中状元,连续产生两位状元,这成为宜春之傲。韩愈和李德裕几乎是唐朝同时代人,他们先后来宜春任职,工作的时间虽不长,却给宜春留下了崇文好风尚。除了卢肇、易重两位状元,黄颇还在唐会昌三年中进士。从此,宜春名士辈出,以至于出现“江西进士半袁州”之说,于是宜春人便将“过化成就”之德归之于李德裕,故将此命名“化成”。后来,宜春人谈及历史与文化,必说韩、李两君。

秀江往下游延伸,有宜春著名的状元洲。化成岩与状元洲一头一尾,构建起一条秀江景观带。“洲雄踞中流,回澜砥柱。”河流在状元洲段劈成两支,南北分流而过。小时候我也曾常去那儿游泳,只不过当时水流湍急,具有一定挑战性。现在建坝拦水之后,河水变深,江面变宽,也就没有了当年的湍流与刺激。

状元洲的形状类似长沙橘子洲,只是要小很多,如一艘巨型航母。自然之作的状元洲,神奇之处在于,每当春夏袁河水涨之时,无论上游水来多大,都不曾上岸,为一块风水宝地。宜春人形象地称之为“鸭婆洲”,不沉的航母。

状元洲,又称“卢洲印月”,宜春八景之一,为纪念江西第一位状元卢肇而命名。此处原称卢洲,如今已辟为一处市民休闲公园,芳草芊芊,树绿江幽,楼阁亭榭,夜寂风恬。状元洲原无桥,北边河道有一条长长的拦水坝,平时水在下面流,人在上面行,洪水期一到,状元洲便成一座孤岛,如今在南边的河道上修建了一座水泥桥,方便人们登岛。

卢肇是个有为青年,少时家贫,笃志好学,衣褐怀玉,写得一手好文章,其文“驰骋上下,伟丽可观”,深得学界好评。天赋好,又勤奋,再加之幸运地得到李德裕这样的名师指点,遂得成就。相传状元洲曾是卢肇读书学习的地方,中状元后,有好事者曾在此建“文标阁以奉子发”。明朝时,据说宜春一富商将该洲买下,建了一座“卢洲书屋”。久而久之,蓁芜之地状元洲便有一些人文气息。卢肇中状元后,并未回宜春任职。他一生洁身自好,做过歙州、宣州、池州、吉州等州县地方官,写作了《汉堤诗》《海潮赋》等文章。后人这样评价卢肇的作品,说“袁州之文章节义自肇始”。的确,作为土生土长的宜春人,准确地说,卢肇为今天分宜县人,他和与其同年考取进士的黄颇,对宜春良好的学风起到了引领与示范作用。后来,易重再中状元,三四十年后并出现了堪与“李杜相颉颃”的宜春诗人郑谷。

如今的状元洲是一处市民休闲纳凉的好地方,重新规划修缮后的公园,中间建造了一座高高的状元楼。洲的顶端,建有一组卢肇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返乡时场面热烈、栩栩如生的石刻群雕,看后令人鼓舞。“长短九霄飞直上,不教毛羽落空虚。”当年的卢肇就是如此后生可畏,意气风发。如今,状元洲上的卢肇读书堂已复建,规模大了很多,一个院子,两个院门,一栋读书楼,一尊卢肇大理石雕像,四周的长廊陈列着多幅卢肇诗作,入园游览一回,文化气息浓郁,受益匪浅。清朝诗人施闰章曾作《状元洲》诗一首:

鹧鸪城下水东流,草色青青过白鸥。

漫把浮云看富贵,至今人说状元洲。

我曾在宜春的一家书店工作十几年,在我的记忆中,宜春的图书销售市场比较好,读者、学校、单位购书热情高,读书氛围浓厚。我想,恐怕得益于这种阅读文化的传承。

走街巷,寻觅小城记忆

描述宜春的特色,我喜欢用“宜春,春宜人”这五个字。

从地理与气候角度说,宜春是个好地方,亚热带,温暖湿润,四季分明。气候带来了植物的繁茂,阔叶林、针叶林的层次性分布,呈现生物多样性。山水之城,生态之城,宜春多山也多河,河虽不长,但水量丰富,水质清澈;山虽不高,但森林茂密。宜春介于南昌与长沙两大著名火炉之间,夏天或者冬天,这里的气温往往会低或高一两度,而就是这一两度温差,让宜春成为江南一个宜居之地。

三国以前,中原与岭南的交往通道,主要沿汉水到长江,过洞庭湖入湘江再越灵渠,由漓江、桂江入西江;晋室南渡与南朝时期,尤其是唐宋以后,随着人们由北江,今广东韶关溯浈水而上,翻越大庾岭,再沿赣江通长江至建康的第二条南北通道打通,岭南逐渐由秦汉以前的“蛮裔”变为唐宋以后的“神州”,而赣西,包括宜春,位于这两条南北走向通道中间,唐宋以后,宜春经济、文化发展迅速,这是原因之一。

今天,宜春尚存的古代遗迹不多,转悠袁州城区,城中的鼓楼路,还算古色古香,保持特色。这条街道,位于宜春台下西侧,长而不宽,商铺林立,是历代宜春城里人流密集的区域之一。鼓楼路中段曾有一段城墙和城门,人流、车流在门洞中穿行。前些年,鼓楼路改建,街道两边的老建筑全部被拆,马路拓宽近二十米,所建房屋全为仿古建筑,成为现在城中一条著名的步行街。幸运的是,原来掩盖于密密麻麻建筑群中的鼓楼,得以重见天日,焕发雄姿。据说这座楼始建于南唐,由时任刺史刘仁瞻修建,历史已有千年,称“袁州谯楼”。鼓楼,顾名思义,用于敲鼓报时。南宋嘉定年间,时任袁州知府滕强跨街卷拱筑台“稍新谯楼”,置铜壶、夜天池、日天池、定南针等,集测时、守时、授时于一体,遂将鼓楼功能演变为中国现存最古老的、专门从事计时的地方天文台。如今,雄居于鼓楼路中段的谯楼,前面拓建了一个天文广场。

一个雨天,我专门去鼓楼参观,洞中人流熙熙攘攘。三个“八字先生”占据那儿摆摊设点,吆喝着替人看相、算命。他们都自称天下第一神签,我一听,哈哈一笑,跟他们建议,你们三人应该给自己算一下,究竟谁是第一神仙。呵呵,把大家都逗乐了。不过,在古天文台下替人算命,他们很会找地方,借助科学之地,勇于预测未来。

这就是今日宜春之鼓楼,谯楼古风依旧,街边美食林立,成为宜春一道新景观,古城的新标志。

除了鼓楼路,宜春还有许多令人回味的路和街巷,与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紧密相连,如王子巷、沙子巷、太坪里、重桂路、考棚路、珠泉路等。其中的重桂路,我曾经在那儿居住了几年,这条路的命名,源于宜春第二位状元易重。及第之后,在《寄宜阳弟侄》中,易重曾写下“故里仙才若相问,一春攀折两重桂”诗句。这些路与街巷,每一条都是一个历史故事,如今当你漫步在这些街头巷尾,总能重拾许多历史的记忆,这些故事记录了这座城市的变迁与发展,成为城市之魂。行走在宜春城中的这些大街小巷,我喜欢并怀念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前,城市里的古朴与纯净。那个时期,宜春高楼不多,城市建筑以清一色木结构和砖瓦房屋为主,小巷深深。当时的下街亦是一景,素有“宜春外滩”之美称。

宜春建筑有一个特别之处,即商业街上的骑楼建筑。这种跨出街面的骑楼,扩大了二楼人居面积,可让底层街道上的行人遮阳避雨,吸引顾客入店,好处多多。这一原本只在岭南和东南亚等热带地区才拥有的建筑,在宜春大量呈现,的确给人带来极大的方便。小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每次回来都会买一些“小人书”,即儿童连环画,久而久之,我便积攒成一个小小书库。这时,我便与弟弟商量,带上几张小凳子,前往距家不远的沙子巷口、中山中路商店门口的骑楼下摆摊设点,将图书租给小朋友看,一分钱看一本。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有趣,那是我人生淘得的“第一桶金”。

骑楼建筑,是宜春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如今宜春古老商业街上的骑楼随着城市改造,已所剩无几,但新的街道仍保留并延续着骑楼建筑,不过已经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

据明《正德袁州府志》记载:“府治西四里,有泉夏冷冬暖,莹媚如春,饮之宜人,曰宜春泉,郡以此名。”宜春多泉亦多河,唐元和年间,城中曾有一条长达十余里的河,叫古李渠,可谓千年前一项了不起的市政工程。据说,李渠为时任袁州刺史李将顺倡导下所建。李渠自城西引水入城,绕着城市中心缓缓流过,在城东汇入秀江。据史料记载,这条李渠“悉撤为明沟,深广丈余”,曾经很有气势。有关李渠的历史,日本学者斯波义信的著作《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中,专门写有一节“江西袁州的水利开发”,说明这条水渠从唐至宋,乃至清光绪年间一直存在。李渠的作用有多大,清朝诗人唐大年曾诗赞“李渠一夜生新水,乐煞渠边十万家。渠上人家渠下田,田家作水向渠边”。曾经,宜春的东城和西城各有一处大湖,称东湖和西湖,现在这些古渠和古湖都已消失。如果它们能延续至今,我想,宜春必将是另一处苏杭,十分可惜。

不过,泉、井、池与宜春这座城市始终不离不弃。宜春也曾是一座泉城,虽不如济南、无锡那般叫得响亮,但特色鲜明。宜春之泉是老百姓的生活之泉,城里到处都是泉井,从独眼井、双眼井、三眼井、四眼井到五眼井,甚至七眼井。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这些井水是人们的生活之井、生命之井,是真正的自来水。碧泉涌珠,人们的饮用水来自井里,妇女们在井边洗菜洗衣成为一道道景观。

如今,宜春城南“日射波光澄碧海,月寒夜气绕青岚”的珠泉井犹存。该井呈长方形,面积约七十平方米,四周栏杆石砌,中间架石拱桥,水量大,水质纯,细沙若金,为宜春保存至今的最大一口泉井,其历史可追溯至元末。清顺治十七年,袁州知府胡希圣在井边建一座“见我亭”,意思是说对着清冽幽深的泉水可见自己的身影。有意思的是,该井建在原宜春火车站的南侧,往来的列车都喜欢在这里取水。后来此井唤作“南池涌珠”,成为一处供人们游览的地方。

因地制宜,穷则思变,为开发旅游资源,2010年,宜春干了一件引起全国关注的事。当一句“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网络宣传用语赫然出现在全国各大网站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向低调的宜春,变得家喻户晓。这条宣传用语的出现,不但在宜春本地引起强烈反响,就是在外的宜春人,也无法置之于身外。拿我来说吧,许多朋友听说我是宜春人,都会心一笑,呵呵,一座某某的城市!

一句宣传用语,引发广泛的争议和讨论,一时成为社会热点。时过境迁,十年过去之后,当我们今天再来重温这一事件,可能大家多了一些理解和包容。后来宜春陆续推出一系列宣传推介语,“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宜春”“宜春是月亮之都、禅宗圣地、温泉之乡”“宜春归来不看月”等。曾经默默无闻的宜春,一下子吸引众多旅行者前来观光、休闲、养生、度假。宜春,由此获评全国优秀旅游城市。

一句话,释放出无穷的潜能与魔力。近日,当年宣传语的主要策划者、时任宜春市委副书记的任桃英女士专门撰文,她用《子规啼血荐轩辕》一文,解密“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宣传语出炉始末。任桃英说,宜春从春字破题,从“叫春”入手,正是特色之举、幽默之举、创新之举。宜春这座城市,在休闲度假和文化体验方面具有突出的优势,但养在深闺无人识。在温汤,一泓热泉,喷涌而出,一人一个木桶,优哉游哉地泡脚,多时聚集上万人,这是什么地方都看不到的景象。她建议,大家最好来宜春看一看,就知道宜春为什么叫春了。

此次回宜春,我想见的一位宜春领导是刘密先生。刘密现任宜春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长期研究宜春的历史与文化,写作出版专著多部。他不但从事研究,且进行实践,宜春袁州区南庙镇的“禅农阁”就是其着力打造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靠近沩仰宗祖庭,禅宗文化影响深远。

禅农阁庄园种植、养殖一应俱全,蟠龙山下所种茶树漫山遍野。刘密说,文化方面,下一步打算创办“蟠龙书院”;生活方面,他倡导把南庙的豆腐做出规模,做成品牌。在中国,豆腐是一种大众素食,几千年农耕文明,中国人可谓将黄豆的价值挖掘到了极致。豆腐,早在宋代便走入寻常百姓的家庭。南庙豆腐与众不同,据刘密介绍,目前全国豆腐吃法有一百七十多种,南庙可以做出其中七十余道菜,从水豆腐、嫩豆腐、老豆腐、豆腐干到豆腐乳,等等,应有尽有。南庙豆腐之所以有名气,我以为不外乎是大豆好、水质好,再加上传统手工制作,从而深受百姓欢迎。据说朱熹就是一个喜欢吃豆腐的人,为此还专门写了豆腐赞美诗。当年朱熹在仰山转悠,我想可能不只是“四顾多奇山”,说不定还是冲着南庙的豆腐而来。

“围炉论道,煮茶问禅”是刘密追求的一种生活方式,“四野恬静,有魂通天人之安谧;峰峦茫茫,多神飞怅望之浑美”。这也是传统意义上宜春人生活方式的体现。这种方式,崇尚简素,崇尚脱俗,崇尚幽玄,最终崇尚自然。

就“宜春”两字来说,无论从字面还是字义上理解,都是一个标准而得体的生态地名,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宜春被国家正式命名为全国首批生态市中的第一家,我以为理由是充分的。

今日宜春,正续写着自己“春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