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康竭正篇·易宝会·壹

谁又能想到,闻名天下的易宝会此次竟会在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里举行。

身着雪白儒袍的挺拔少年腰佩白玉箫,乌黑笔直的长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容清如玉,俊美无暇。他身边还站着一名头戴梅花簪,相貌清丽绝伦的粉裙少女,笑意盈盈。

室内点着几盏碧玉莲灯,光色动人。

令人称奇的是,这间民宅从外头看上去虽然不大,可内里的面积却能容下千余人,且布置得十分风雅,宽敞整洁。坐在贵宾位子上的来客大部分是凡人,仅有的几位小妖和小仙也都是给云岫阁主打下手的,无甚出奇的地方。

而这里的座次也很有讲究。最为尊贵的客人自然是坐在厅中最好的位置,甲字号客座上。乙次之,丙随后,剩下的座子自然就在厅堂的偏侧了,不过这并不影响用餐和聊天。

三人在偏侧里落座后,一位明眸皓齿的鸦青襦裙侍女为王鸿云、应无期和白无端来了待客的茶水,招待得十分周到。

应无期一早就看出她是个小花仙。他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一旁的白无。

“此地聚集了三界众生,来这里的人都各怀鬼胎,千万小心。”

白无轻轻颔首,应了下来。她头发上斜插着的梅花簪坠儿随之轻轻地晃了晃。

“我只是没想到,易宝会开始前竟还有一顿晚宴。”

王鸿云洒然微笑,说:“今日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应无期抚掌而笑道:“这都是托了王公子的福。”

正说着,又有客人陆续走了进来。

“阿无,你也来了。”

听到这声阿无,应无期不自觉地寻声望去,果然看见了那渝川龙王之子流蓥。他的面容俊俏秀雅,头戴龙冠,穿了一身贵气的淡金色长衫,手中还是那把莹润光洁的紫玉折扇。

白无站起身来,好奇地问他:“你家里宝贝那么多,还想换些什么呢?”

流蓥笑道:“阿无说的是。三界之中的奇珍异宝我已见过许许多多,此次来易宝会不过是多长些见识和阅历,并无换宝的意图。”

他的目光无意间与应无期的目光对上了。

“这位公子……可是那位名扬四海的半仙应无期?”

既然对方主动问了,应无期也不好再继续装死。他站起身,洒然地向流蓥拱手道:“应无期见过渝川龙宫的四殿下。”

流蓥莞尔道:“阁下客气了。在下要冒昧一问,不知阁下这般喜欢云游天地四海的散人,是如何与阿无相识的?”

“自然是,不打不相识,”白无瞥一眼应无期,抿唇笑了笑,“这个愣子一开始还把我当成恶妖了,差点用狐七爷的镇魂曲把我送走。”

回忆起与白无的初见,应无期心里一甜,脸上忍不住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来。他一本正经地看看白无,道:“你可是修行多年的雪山仙子,我那雕虫小技还能伤的了你?”

就在他们几人说话时,门口又进来了几位客人。应无期一眼就认出了那天冲撞了流蓥的那位年轻女子。

她今日着了淡紫色的苏锦衣裙,头戴紫玉,举止大方得体,出尘的气质令她原本素淡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明艳。

“请夫人入座。”小花仙恭恭敬敬地向这位女子行礼,带着她来到了属于乙字号贵客的位子前。

那女子向小花仙含笑致谢后,款款入座,神色沉寂,从头到尾一直不曾像其他客人一样环视宴厅,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应无期猜想,她身上定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大厅中的喧哗声与器物置碰声不绝于耳。

白无靠近应无期,轻声调笑道:“你倒还有闲情逸致看美人,连今夜最重要的人物都没有注意到。”

应无期戏谑道:“你说的那个最重要的人物,现在正在和那小花仙打情骂俏吧?”

正如他所说,在甲字号座位上落座的红袍青年刚一坐下就摸起了小花仙的手,满脸写着轻佻二字。而小花仙却只是咯咯咯地笑着和他玩闹,竟全不在意此人对她动手动脚。

“呸,”白无轻啐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全没个正行,真是个风流浪子。”

应无期忍俊不禁地道:“他们两个也算是你情我愿,也没有妨害他人,这有什么呢?”

白无瞪他一眼,脸色微红:“你们两个倒像是一路人。”

应无期闻言,心里顿时活络起来,本想再逗逗白无,却听到了一声清越洪亮的琴音,以及一句呼喊。

“晚宴开始,请诸位入席!”

待到满厅的人都坐下来后,一队手托餐盘的少男和少女款款而入,大厅里顿时充满了十分浓郁的菜品香气。

“上菜!”

衣着鲜亮的侍儿们井然有序地穿梭于宴会厅,轻巧地摆放着餐盘。他们的动作优雅而又熟练,显然都是为了本次晚宴精心调教过的。

刺绣屏风上的花样细致精美,晚风轻拂,水色的流苏纱帘轻轻摇曳,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应无期在不经意间看到,那位被称为夫人的乙字号贵客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甚关心,神情十分恍惚,甚至还有几分凄楚。

“公子,请用餐。”

娇媚的女声将应无期的意识拉回到当下。在他眼前摆放菜盘的少女冲他甜甜地一笑,而后行礼离开。

每一道菜都是精心制作而成。精心模制成雪莲模样,白玉般光滑细腻的精巧点心外裹一层薄薄的糖粉,着实可爱。灵宝鱼头炖汤汁润白如玉,口感极佳。金黄的炙禽香嫩酥脆。红椒素罗汉辛辣鲜香。而盛在酒樽里,果香扑鼻的冰凉佳酿更是引人欲醉。

丝竹管弦之声渐起。

一名身材滚圆,头戴玉冠的黑衣女子移步至大厅中央,笑意盈盈地环视众人,朗声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宴乐已起,请各位贵宾尽情享乐。”

“莫非她就是云岫阁主?”白无轻声问。

应无期摇摇头,笑道:“云岫阁主是一名年逾百岁的婆婆,绝非此人。”

他又看了看大厅内的景象。除了那位夫人,每位来客都在细品着面前的菜肴。果酒在樽中晃动,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听说今夜阁主也会来,”王鸿云饮了一口果酒,道,“我们最好还是安分些,别太惹眼了。”

应无期看向大厅中央,那胖乎乎的黑衣女子已经在主位上坐下了,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他从前并未参加过易宝会,但也听江湖中的几个朋友说起过易宝会的规矩。凡是要参与易宝的客人,皆要为主持易宝会的司仪送上一件司仪能看得上眼的东西,轻贵不论。

“王公子的生意如日中天,无论送些什么,云岫阁都会满意吧?”应无期随口问了一句。

王鸿云点了点头,轻叹一声。

“这次我可是要出点血了。易宝会收过的东西他们是绝不会再收的,只能是比上一次送过的东西更加贵重的,若拿不出来,就不得参与易宝。”

“不能直接给他们钱吗?”白无好奇地问道。

应无期接口道:“云岫阁里的银子比当今圣上的都多,他们自然是不会要钱的。”

白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待到众人都尽了兴后,那队少男少女才有条不紊地收拾了餐盘,盈盈而去。

黑衣女子端坐于主位上,朗声道:“若是诸位无有异议,本次易宝会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