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改常死了,周围没有一个人说他不该死的。
说他死有余辜、死得其时。
说天叫他死,他不得不死;地叫他灭,他不得不灭。
说他如果不死,那他活着,一定会把人丢死的。
说他如果不死,他不仅会导致两个家庭的破碎,两个家庭的孩子今后面临的不是一个后爹便是一个后妈,而且极有可能引发血案,必然出现杀人犯被抓直至被判处死刑的情况。
这些说他罪该万死的人当中,有他的爹妈、他的兄弟姐妹和他的那些已经懂事的侄子侄女,有他的同乡、他的同事、他的同学和所有认识他的人。当然更包括被他偷情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男人和那个女人与那个男人的亲朋好友。
那天,住在龙腾小区A栋一单元十三层的黄改常,是从这个单元的十四层掉下去摔死的。当时他无路可逃,选择了从十四层打开窗户翻越到他住的十三层。殊不知,他在惊慌失措之中乱了方寸,所以,他掉下去的时候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命呜呼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件事情,其实黄改常到十四层去偷情,他和住在楼上的那位女人是完全商量好了的。他们前前后后偷情已达一年之久,每次经过一番严谨而神秘的合计,偷起情来,那简直是一千个放心、一万个畅快。这一次,楼上的女人又眉飞色舞地告诉他,说她那个在沿海打工的男人这个黄金周因为加班赶任务不回来了,老板表态在元旦放假期间一并给予考虑。黄改常听了,心中的那团熊熊偷情之火一下子像冬天的干柴一样燃烧了起来,于是微信传书,暗定日期。定于9月30日的傍晚到女人家里去。
女人的男人本来已经一再地说他这次是不会回来休假的,女人对此不够放心,她又专门进行了反复确认。直到她认为是铁板上钉钉和万无一失了,才兴奋无比地把这个情况分享给了黄改常。黄改常心里再也清楚不过了,楼上的女人是一个为人处世沉着牢靠、考虑问题滴水不漏的人,虽然每次偷情没有出现过任何的纰漏,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在问了又问、稳了又稳之后,才放心地做出了他们“疯狂一场”的决定。
这天下午,黄改常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把老婆打发了出去。先是理发修面,后是洗澡更衣,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季节里他显得格外的风光和潇洒。傍晚时分,黄改常如约而至,一进门便是一阵急切的拥抱。他们虽然只有一层之隔,虽然朝夕相处,但他们碍于家人和邻里的目光,不得不忍痛割爱,那昼夜不眠的相思之苦和翻腾难平的万千思绪,常常只能使他们在相遇时,通过一个个会心会神的眼色和深夜里的一个个相拥相爱的梦境,感受相聚和拥有的美丽。这一刻,他们的一切愿望都实现于眼前,一切欢快都浓缩于零的距离。他们愉悦极了,在游离于妻子与丈夫之外的海洋里,把庆幸变成了骄傲和自豪。若不是床的结实和楼层隔音效果的优良,若不是傍晚噪声的覆盖和楼栋炊具的鸣响,黄改常和女人在偷情过程中所发出来的叫声,不光在左邻右舍,恐怕连整个楼栋都会听得见的。
“砰,砰,砰。”门,突然被敲响了三下。这对偷情的男女立即竖起了耳朵。
紧接着又是三下。
黄改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忙搂着裤子,看着女人。
女人指着卧室窗户,示意他从那里翻下去。
黄改常唯命是从,连连点头。
“点你妈个腿,赶快给老娘翻下去!”女人压低嗓门,在痛骂中指点着黄改常。
黄改常唯恐被发现,就在毫不迟疑地翻过窗户的那一刻,心惊肉跳的身子顿时失去了无力的四肢的支撑,瞬间坠在了五十多米的地上。
女人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一切,她的男人敲了两遍门之后,又转身乘坐电梯把刚才没有拎完的东西拎了上来,待他第三次敲门之后,女人一本正经地迎了上来,一边接过行李,一边问长问短,殷切地服侍着远道回来的老公。这样一来,一晃便是半小时。处乱不惊的女人情意绵绵地对蒙在鼓里的老公说:“你原来说不回来的,我什么菜也没有买,准备简单地混几天算了。没想到你今天却回来了,我现在去超市里买点像样的菜,晚上把我老公好生慰劳一下。”老公听罢,很是感激。
女人出门,坐着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在她心目中,她说去买菜,完全是打的一个幌子,她其实是想知道黄改常翻窗逃跑之后的情况。急人的是,无论怎样拨打黄改常的手机,黄改常总是没有接听。女人顿生疑问,向着她家里窗户垂直下来的一楼地面走去,她看到了一堆看不清的黑乎乎的东西,打开手机手电筒,只见黄改常躺在血泊之中……
黄改常死了,这无疑是一种报应。由于他拥有了他不该拥有的东西,所以在因果定律的作用下,上苍让他用生命的句号圈定了他应得到的这种结局。
三天之后,真相大白了。那位偷情女人的老公为了不伤及自己孩子的幼小心灵,把被人侮辱的泪水默默地吞进了自己的肚里,他同意依照调解人的意思,赔了黄改常家里五千元钱,以示息事宁人和遮掩自己妻子的丑行。不过他也做出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决定,那就是待儿子参加高考之后,甚至在读完大学或者参加工作之后,再去结束他现在这样过着的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的窝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