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是伸手,将那包砒霜,接了过去。
只因他素日是负责牢里伙食分发的,干这事最方便。
李定得果然死了。
死状惨烈,七窍流血,听说惨嚎了数息,才渐渐没了声音。
恰逢秦知府这里整理好,命人去给谦王府送卷宗,听得此信,吓得连忙亲自去牢里看了。
“仵作,仵作在哪里?”
那仵作原是在后座里打瞌睡的,听着前头出了命案,忙不迭跑来,鞋子都趿反了。
看得老爷在此,连忙上前一拱手,见秦知府挥手命他快去,这才扑进李定得的牢室。
无人动过,还保留着死前的惨状。
仵作围着仔细看了看,都不用手摸,又回到了秦知府面前。
“启禀大人,这牢犯是中了砒霜之毒。”
“你这么肯定?”秦知府身子前倾。
金亚光也在旁,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小人肯定。”
秦知府也不说话,只侧过头来,看着金亚光。
“小人把这里诸般事宜料理好了,再来向大人请罪。”
秦知府阴沉了脸,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原本还想抻一抻的,现如今看来,这趟谦王府,他得亲自去了。
谦王却见也没见他。
带来的卷宗,白管家也没收。
“大人,听说那疑犯都死在牢里了,您还拿这些字纸来请王爷做什么?”
是一点没客气。
秦知府在手下人面前下不来台,也拉不下脸来在回事处这样的地方向管家解释,只得转身就走了。
李茂锦却半天没回过神来,只是泪渐渐溢出眼眶。
无论是好或歹,她还想有机会向李定得问明白。
只是他怎么就死了呢。
即使他有再多种种的不是,茂锦设想过,大不了日后多些供奉,少些来往,但也没想过,他会这样轻易就死去。
又回想起那天卢婧玲来找自己。
那天自己还在想,索性避一避风头,顺便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他怎么就死了呢?
不,不行。
茂锦站了起来,她要去问问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是为什么李定得会死,他是怎么死的,她必须要闹个明白。
或许人一去世,种种因果便有了随之湮灭的味道,她现在已不想知道太多,只想明白一桩事,究竟是谁杀了他!
这个局,是谁做的?这个仇,该向谁报?
她领了人从芳菲阁出来,赵嬷嬷等拦不住,便也跟着急冲冲往山房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眼见得浮云山房四字在望,却远远就看见数人影影幢幢,一副忙碌景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嬷嬷显然也不知情,与姚黄对视一眼。
幸而看见茂锦来了,白管家迎了出来:“侧妃娘娘,王爷说若您来了,请您到碧觞阁去见他。”
看她面露疑惑,白管家又道:“这是在打点回京的行李,娘娘那边,也要尽快安排起来为好。”
结果谦王见了她,只得一句话:“想知道什么缘故,只得去那里问。”
茂锦立在当地,一串珠泪滚了下来,又连忙止住,大声道:“但凭王爷吩咐。”
音有呜咽,却非悲鸣。
“你母亲我已派人去接,卢家那里,却得你亲自走一趟,你去与他们说,若是舍得下这里的家业,俾可一起进京。我许他三项专营。
卢家此时,却已被官兵围住。
概因卢大舅是送了银子进去打点,以免李定得受苦的,结果秦知府百查无一线索,又无法交待之下,只得打算把这个赃栽在卢家头上。
说是他们怕李定得泄露了卢家通敌的机密,因而使了银子给牢头金亚光等人,要取他性命。
两边接头的人都取了供词,做实了罪名。
“王府若要来要公道,就让他找卢家要吧。”
秦知府还自觉这局做得很妙。
结果卢家的人有一个算了一个,由骧虎卫护着上了马车。
“银票都在票号里,货都在铺子里。这府里可还有什么,院墙之下,不过是些金银细软。统不要了。”
卢大舅当着卢老太太的面表了态。
“王爷给我们家三项专营,那我们还求什么?这就走吧。”
大太太是再不舍,也拗不过刀枪无眼,匆忙中只带了最心爱的两个匣子。
二房的几个也由老妈妈陪着一起接了去。
还派出三个心腹管事分几路去给卢二舅送信。
“谁先找到老二,就传话给他,任事不管,立刻进京来。”
这些事体俱安排完毕,外头骧虎卫的首领来报,车马行租的马车到了。
几房主子之外,愿跟着进京的家下人等,俱安排了车马。
不愿跟着走的,亦每人发了一百两散身银,让人好好送去府中。
生发了这一大摊事,已是戌时初。
车队与谦王府的马车会合,出了城去。
得了李定得的死讯,卢宛当时就昏了过去,醒来也不说话。
人至京时,已有些迷迷糊糊的状态。
谦王得报以后,命白管家拨马。
“你去太医院抓几个擅长此道的太医来,让他们把可能用到的药材也准备好。”
见白管家面上有些个为难之色,只是不好启齿,谦王冷哼一声,摘了腰牌,叮一声扔到他面前。
“你拿去,若有人问,就说是我说的。”
白管家连忙下马,伏地捧了腰牌而去。
燕城的人一动,慈宁宫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只是究竟动作太快,没等太后想个明白,人已进了京城。
彭太后迷惑不已。
自己费了多少功夫,想要这个儿子竖起旗帜来,没奈何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有时还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倔强得很。
这次是什么事触到了他的逆鳞。
渐渐又有更细致的消息传来,说是卢家人也跟着一块儿进了京来。
这她是更不明白了。
还领着这一家子商贾做什么?
莫不是他那个侧妃相求的?
心里不免又有些着急。
究竟燕城是谦王的封地,无旨不得擅离,这是国朝的规矩。
围着规则跳舞却不触发,是彭太后擅长的把戏。可这样刀对刀,枪对枪,还是第一次。
椅子上那个人,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