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风雪中行进了一整天,直至日落后大雪才堪堪停止,风太郎体力不足,剑一放缓脚步,准备寻一处落脚点休息。
这时,剑一远远望见前方的雪地里,迎面跑来一个白色的幼小身影。
“有人!”风太郎也注意到来人,“是个小孩子……”
那是一个银色头发的小女孩,肌肤雪白,看起来大约和剑一差不多大,身上的白衣沾着大片血迹,她此刻正在仓皇逃命,脚步虚浮,似乎身受重伤。
风太郎看向剑一,询问他的意见,剑一略一思索后说:
“去看看吧。”
从她重伤后仍具有相当的速度来看,明显是一位忍者,虽然过于年幼。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剑一施展瞬身术,瞬间跨越五十米,出现在女孩身前的不远处。
这几个月来,瞬身术是剑一重点修习的术,非常实用。
那银发女孩先前没注意到他们,骤见面前出现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顿时一惊,面露惊惶之色,一双翡翠色的双瞳惊恐地凝视着剑一。
“有人在追杀你吗?”
剑一问话刚落,银发女孩正想开口,蓦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突然昏厥过去。
风太郎这时也赶了过来,纳闷道:
“咦,她怎么了?”
剑一蹲下来翻过她的身子,试了试鼻息。
“没死,应该是受伤的缘故……”
话未说完,剑一愣了片刻,他仔细看那女孩的身上衣服,发觉女孩并无外伤,那些血似是别人的,也许是交战中染上了敌人的血。那么她突然昏厥,多半是体力不支,或是其他缘故。
剑一思忖未久,突然起身,朝着女孩奔来的方向极目远望。
女孩如此急于奔逃,明显是一副后有追兵的架势。
风太郎还在盯着那女孩猛瞧,诧异道:
“剑一,这小姑娘也太好看了吧!是不是什么雪女妖怪啥的?”
“什么?”
“就是传说故事里的那个……”风太郎憨笑着挠了挠头,他也是从酒馆茶肆里道听途说,一时想不起来故事原貌。
剑一哑然失笑,风太郎没什么见识,这女孩形貌罕见,的确美丽出众,也难怪风太郎有些疑神疑鬼。
虽然经过这一打岔,剑一却并未掉以轻心,他凭直觉认为留在此处十分危险,便俯身抱起银发女孩。
“走吧,尽快离开此处。”
风太郎随着剑一迅速离开。
“风太郎,脚下。”
“哦哦,知道啦!”
剑一稍微提醒,风太郎立刻明白过来,二人携着伤员逃命,雪地上与别处不同,想让敌人失去追踪的手段,消除足印是必须的。
风太郎此前还无法做到真正的踏雪无痕,然而意识到此刻倘若掉链子的话,很可能会给剑一带来危险,顷刻间超水平发挥,身后足印愈来愈淡,终至于无。
剑一生性谨慎,凡事都会多做一手准备,尤其此刻实力不足,更要加倍谨慎。他留下一具影分身,循着女孩逃跑的方位逆向勘察,去瞧瞧追踪女孩的是哪一方忍者。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剑一和风太郎奔波了一个小时,终于寻到了一处山洞,便暂且进洞躲了起来。银发女孩始终未醒,而且身躯愈发滚烫,状态明显不正常。
进入山洞后,剑一让风太郎寻些生火之物,他将银发女孩平放在地,女孩苍白的小脸上透出一阵不正常的嫣红,剑一伸手轻覆她的额头,触手滚烫,正发着高烧,剑一试着为她诊脉。
果然,女孩脉息紊乱,方才剑一便有所怀疑,此刻多半能确定女孩昏厥另有缘故,并非体力透支,极可能是身患某种重病。
“剑一,你这是在做什么?”风太郎抱来一捆枯柴,一边摆在地上,一边好奇地问道。
“我在诊脉,她可能身患重病。”
“是嘛,真可怜。”风太郎摇头表示惋惜,“那她不是雪女喽?”
“当然不是。”
风太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
“剑一,你还懂医术啊?”
听到他的话,剑一微怔,他似乎的确懂一点医术,但不甚精通。也许是前世曾学过,但他并无相关记忆。
这时,那银发女孩忽然苏醒,她吃力地睁开双眸,神色迷离,十分虚弱。
“啊,她醒了!”风太郎露出微笑。
那女孩定定地望了他们一眼,而后凝视着剑一,动了动唇,却没能吐出声音。
“不用说话,你很虚弱,先休息会儿吧,这里目前是安全的。”
“是啊,好好休息,我是风太郎,这位是剑一,我们会照顾你的!”风太郎也跟着说道。
女孩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努力开口道:
“谢谢,你们,我叫天雪……竹取天雪。”
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天雪便重重咳嗽了起来。风太郎刚露出傻笑,顿时僵在脸上,迟钝如他也看出天雪情况不妙。
剑一点点头,没在说什么。他起身施术点燃火堆,风太郎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剑一,她不会有事吧?”
剑一微微摇头,同样小声答道:
“不清楚,恐怕活不久了。”
此处没有医疗条件,女孩能撑多久,完全看天意,剑一也束手无策。
风太郎闻言心里十分同情,天雪柔弱美丽,惹人怜爱,而且和他妹妹差不多年纪,倘若要眼睁睁看着女孩死去,风太郎难免会心生不忍。
洞内寂静无声,女孩清醒未久,再度陷入昏厥,剑一二人缄默不语,只偶尔从燃烧的火堆中响起噼啪声,提醒着时间缓缓流逝。
“去睡吧,养足精神,天明我们还要动身。”
风太郎轻轻叹了口气,他体力所剩无几,迫切需要休息,最后惋惜地看了一眼天雪,回身躺下,心下祈祷女孩能撑过今夜。
剑一便守在天雪身边打坐修炼,对女孩来说,这一夜想必尤为漫长,她中途醒转了好几次,后半夜频频咳血,情况持续恶化。
剑一步入洞内深处,取些枯枝添进火堆,回来时发觉女孩再次醒转,咳出的血将衣襟染上一片刺目的鲜红。
剑一快步走到她跟前,抬袖帮她简单擦拭一下。
“……谢谢。”
“不必谢我,我并没有做什么。”
女孩似乎也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冲他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你……叫剑一?”
“嗯。”剑一本想劝她不要说话,但是转念一想,女孩未必能撑到天明,索性随她去吧。
“谢谢你……”
女孩翻来覆去只会道谢,方才醒来也是这样,剑一露出苦笑,知道她已神志不清。
守着一位将死之人,即便彼此素昧平生,任谁也不会心情愉快,剑一索性便陪她闲聊几句。
“你好像患有重病,既然是竹取一族的人,为什么逃难至此?”
女孩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坦白自己被敌人追杀,和同伴失散。
她也不知自己身患如此严重的绝症,这一回还是首次发作。就这么几句话,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十分钟,才表达出完整的意思。
剑一倒也不着急,耐心地听她讲完,然后陷入沉默。
他本以为女孩绝无幸理,可天雪在临近天明的关头,竟奇迹般地回光返照起来,高烧渐退,她年纪虽幼,求生意志却十分顽强。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稍微能够睡得安稳些,侥幸捡回一条命,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剑一也为此安心下来。
拂晓时分,风太郎刚一醒来,立刻过来查看天雪的情况,得知她已度过危险,心里非常高兴。
“剑一,你太厉害啦!”
“不,我什么也没做。”
风太郎露出傻笑,这时剑一心中一动,他感觉到影分身自动解除,连带着分身的记忆一同进入脑海。
追杀天雪的是几名别族的忍者,同样是些半大的孩子,约莫和风太郎年龄相仿,实力不高,影分身察觉情况后,略施小计,将他们引到别处去了。
此刻他们已暂且安全,天雪病情虽然略有起色,但急需修养,必须尽快去往附近的村落。
“那我们快出发吧!”风太郎欢喜道。
天雪尚在沉睡,剑一俯身抱起她,与风太郎踏雪而去。
在半路上,天雪被奔行中的冷风吹醒,轻咳了一声。
“你醒啦?”风太郎转头望来。
大约是体虚畏寒,她下意识地往剑一的怀里靠了靠,翡翠双瞳缺乏神采,骤然苏醒,神智还不大清醒,剑一安慰道:
“别担心,很快就能抵达前面的村子了。”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天雪轻轻地说出这句话,眼望着剑一,努力扬起微笑。
半刻钟后,他们来到前方的村子,此处人口不多,称不上繁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商旅店铺倒也不少。
风太郎二人数月来风餐露宿,过惯了山野的生活,猛然见到人群聚集的村落,不禁心生感慨。
“剑一……”风太郎抚着饥饿多日的肚子,眼看路边的小吃摊,馋得眼冒绿光。
剑一失笑:“别急,等我去弄点钱。”
风太郎这才想起二人身无分文,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吃霸王餐,正想问剑一如何弄钱,虚弱的天雪小声发话了:
“我这里有一点钱。”
她伸手到怀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个薄薄的绣花钱袋。
剑一和风太郎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确饥饿难耐,也就不客气了。
三人来到不远处的拉面馆,剑一放下天雪,让她也吃一些食物补充体力。
在野外早已吃腻了淡而无味的糟糕食物,因此即便是街边的普通拉面,对剑一和风太郎而言,丝毫不亚于神仙美味。
剑一放开肚子吃了两碗,风太郎更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连吃了八碗,那副饿虎扑食的架势仿佛一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把拉面师傅惊得目瞪口呆。
天雪勉力吃了一碗,体力略复,用她的钱结账后,三人走出拉面馆,风太郎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久违地心满意足,感动得当街哭了出来。
眼见风太郎的滑稽模样,剑一和天雪哑然失笑。
接下来,三人各自购了一套新衣服。剑一挑了件黑色武士服,风太郎也跟着选了件大号的。天雪习惯穿白色,便随意选了一件。
在澡堂洗浴完毕后,焕然一新的风太郎总算不像叫花子了,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剑一不久前派出的影分身也得手归来,交给本体一个鼓鼓的钱袋,得知里面都是钱后,风太郎险些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这么说,咱们发财啦?”有钱意味着什么,风太郎当然明白,险些被巨大的幸福冲昏头脑,“剑一,你是怎么做到的?”
“保密。”剑一心情不错,难得卖了个关子,开玩笑逗他。
至于钱财来源,说来倒也简单,不过是劫富济贫而已。村中必然有富户,对忍者而言,闯进普通人家取点东西犹如探囊取物,至于偷盗行为是否有伤道德,此刻的剑一岂会在意?
天雪也随后自女澡堂出来,刚刚出浴的她,肤光胜雪,但是小脸上仍可见几分病容,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你还好吧?”剑一关切地问道。
“嗯,我没事。”天雪小声答道,微微低下头,脸颊上微现红晕。
竹取一族,又名辉夜一族,具有血继限界“尸骨脉”的能力,这一族同时又携带着严重的遗传病,成员大多英年早逝。
天雪自幼天赋出众,因此才会在如此年幼的情况下与族人外出执行任务,却不慎遭到偷袭,只有她侥幸逃脱,也正是在对敌中超负荷使用尸骨脉的能力,才令她的家族遗传病提前发作。
听闻她可以用自身的骨头来战斗,还亲手料理了好几个敌人,剑一不觉得意外,风太郎却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眼前娇弱的小姑娘如此厉害。
“那,你要回到竹取家族吗?”风太郎试探着问道。
天雪微一犹豫,轻轻点了点头,她身负着竹取的姓氏,早晚要回归家族。
竹取一族同样被战乱牵连,乱世中没有家族能够置身事外,弱小的会被欺凌利用,强大的同样会被掠夺觊觎。在这一点上,宇智波亦复如是,二者的命运几乎相同,这也是许许多多其他家族的写照。